东长安街的梧桐叶在暮色中簌簌作响,故宫文物修复中心的铜牌在路灯下泛着冷光。林晏清捧着檀木匣的手指节发白,匣中七枚建盏碎片在无影灯下流转着诡异幽光。
"这是今早匿名寄来的。"助手小周递来X光片,"碎片夹层有金属物反应。"
修复室的恒温系统发出蜂鸣,林晏清用镊子夹起最大的残片。二十倍放大镜下,兔毫纹里的暗红色沁痕突然扭曲成半枚"宣和"印鉴——与父亲临终时攥着的残片如出一辙。
记忆如潮水漫涌。1992年暴雨夜,十岁的她蜷缩在库房梁柱后,看着父亲倒在血泊中。老人青灰色的手指抠进地砖缝隙,掌心的建盏残片正泛着同样的血色纹路。
"林老师!"小周的惊呼将她拽回现实。黑釉残片边缘不知何时割破虎口,鲜血顺着宋代陶土蜿蜒,在"宣和"印鉴上绽开妖冶的红梅。
暴雨倾泻在柏悦酒店顶层落地窗,将东长安街的车流融化成金色光河。沈怀安转动尾戒上的翡翠貔貅,这是沈家掌权者的信物,此刻却像道枷锁勒进皮肉。
"林晏清今天调阅了92年失窃案卷宗。"助理将监控画面推到他面前,"她好像发现了..."
"出去。"沈怀安捏碎青瓷茶盏,碎瓷刺入掌心的痛楚让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十七岁的他躲在库房樟木箱后,目睹林老师被黑衣人当胸刺穿。老人最后望向他的眼神,像烧红的烙铁印在灵魂深处。
手机突然震动,加密信息在屏幕炸开:"明晚十点,东长安街33号。"沈怀安扯开阿玛尼高定衬衫领口,威士忌混着血腥味在喉间翻滚。玻璃幕墙映出他眼角的细纹,与父亲年轻时如出一辙的阴鸷面容让他作呕。
紫外线灯扫过工作台,建盏碎片突然浮现北斗状针孔。林晏清的手颤抖着将银针插入第七个孔洞,机括轻响,残片如莲花绽放,露出蜷缩在陶土夹层中的半张绢布。
"元丰七年,官窑三十六处..."蝇头小楷在泛黄的绢帛上跳动。警报突然大作,监控画面里三个黑影正用激光切割地下保险库的钛合金门。
暗门开启的瞬间,林晏清抓起高温喷枪。湛蓝火焰照亮来者面容时,她瞳孔骤缩——沈怀安西装袖口滑出的血玉扳指,正与她颈间挂着的残片严丝合缝。
"清清,"他喉结滚动,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当年闯入库房的,除了我父亲还有..."话音未落,子弹穿透三层防弹玻璃,将元代青花梅瓶炸成齑粉。
暴雨冲刷着东长安街33号的青铜饕餮门环。林晏清贴着潮湿的砖墙,听见粤语咒骂从仓库飘出:"...沈家那杂碎敢报警,就把他的眼珠塞进建盏里。"
她握紧父亲留下的拓印刀,三天前的场景历历在目:沈怀安当众摔碎高仿建盏,却在满地碎瓷中塞给她定位器。此刻耳麦里传来他压抑的喘息:"通风管道直通保险柜,密码是你生日..."
爆炸气浪掀翻屋顶时,林晏清看见沈怀安用身体护住檀木匣。鲜血在他月白色唐装上晕染开来,像极了父亲临终时身下的血泊。二十年前与此刻的雨声重叠,她忽然读懂老人最后望向窗外的眼神——暴雨中的梧桐树影,正与绢布星图上的枝杈完美重合。
"接住!"沈怀安将木匣抛来的刹那,子弹穿透他的左胸。林晏清扑向通风口的瞬间,瞥见他用血指在墙面画出的北斗七星——第七颗星的位置,正是北宋官窑遗址下沉睡的青铜星盘。
三年后的清明,东长安街的梧桐新叶初绽。林晏清将修复完整的建盏放入故宫展柜,盏底"宣和"印鉴旁多出两行鎏金小字:"癸未年沈怀安血荐轩辕 甲申年林晏清补天裂"
夜色中的修复室里,紫外线灯扫过星图绢布,原本空白处浮现出沈怀安用隐形墨水留下的绝笔:"海上丝路星盘已移交国博,勿念。长安街的黎明,终会照亮我们走过的夜路。"
雨滴轻叩窗棂,林晏清抚过展柜玻璃。建盏中的血色纹路在月光下微微发亮,仿佛千万年文明传承的星火,永远灼热,永远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