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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羽从床上坐起来。
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卧室里死的、活的,一概看不见。但薇羽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在哪儿——左边柜子第二层,那本《金刚经》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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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领斜襟的长袄,很浅的蓝色,夹着白色的,不知名的团花——天空和云朵的颜色。褶裙也是蓝的,却是极为深的石青。幸而内衬和吊带都是柔和的铅白。黛绿的裙头和系带,也镇得住整套汉服,不会失了稳重。
头发乖巧地挽成回心髻,钗上发簪。胸口的璎珞随着薇羽拿药的动作晃动着,黑暗中只听得金属片撞击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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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最后都是这样。端庄、大方,不叫人看出丝毫的不妥与狼狈。
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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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被拉开,夜色涌了进来,房间里空落落的。地暖开的很足。除了有薇羽那少的可怜的生气的皮囊,竟是再没有了人气。
华堂富贵,寂寞深隐。
药片合着酒精被吞到胃里,随着血液,再到身体各个器官。
侵蚀,腐烂,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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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羽用手虚虚地托了托脑袋。手指仍是纤细的,带着点淡黄,像还没练染过的生绢。
薇羽走回床边,把被子、抱枕、枕头一一理好——徐太太喜欢干净。
赫赤的信封早在桌上摆好,等着人来把它打开,公诸于世。
天上没有月亮,再扎眼的色彩此时看起来也只是黑乎乎的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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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羽走到衣柜前,堪堪地笑了笑,拉开衣柜门,坐了进去。
电梯。
通往地狱或是天堂。
视觉再次陷入黑暗。
药效开始发作。躯体被撕成了两半。
挣扎。享受。 像实验室里被剖成两半的兔子,一半被掏空心肺,另一半扔进福尔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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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柜里大多是汉服和旗袍——长袄、短袄,方领、圆领,织金、绣花,直裾、曲裾,琵琶扣、直扣——缝制着薇羽的希望和绝望——很难知道到底哪个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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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开始模糊了。
薇羽努力保持清醒。她看到这个房子里已经开始有一层薄薄的灰,再好的环境也免不了倾颓。花瓶里的玫瑰开始枯萎,氧化。
薇羽知道,自己也快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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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羽又看见那个背影了。
乌色的长发撒在身后。只隐约地看见墨色的大袖,加上金色的绣线。大朵的彼岸在肩头绽放,她这次没有再往前走。
宋清野。
沈薇羽没有惊讶——意料之中。
她看见清野伸出手来拉她,像米开朗琪罗的《创世纪》一样。
最后一点生气被抽离,沈薇羽想到了一句诗:“君知否?乱鸦啼后,归兴浓于酒。”
这次是真的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