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和帕斯相隔15米,不远不近地注视着对方......
生命好像停止了,帕斯中走出另一个帕斯,而那个注视的帕斯已然定格。
帕斯走入一座异乡的城市,这时正是傍晚,红霞刚刚散去,凄冷的月光慢慢变得清凉通透,掩映出一片深邃的夜空。他径自走入街道转角,进入了一条很长很长的后街小巷,四周没有人烟,仰头一看,每一家的窗口都挂着一只红灯笼,诡异阴森。帕斯打了个寒颤,继续向前走,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帕斯才二十多岁,故意留着络腮胡,以显出男人的老成和魅力,而他无疑是伤心的,他的眉头紧皱到一起,帕斯注意到二十岁自己的眼神,不是当年那么清澈,而是一种浑浊的红色!他是中国人,帕斯心中的疑团更加深重了,他自己明明是英法混血儿,怎么在这里,二十多岁的自己竟然是一个中国人!那个年轻的中国男子面目俊秀,完全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帕斯在一旁惊叹着,不知不觉离那个男子只有几米的距离了,而那个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帕斯的存在,也许帕斯根本不存在在他的世界里。
男子低垂着眼帘,从黑色塑料口袋里拿出一堆堆黄色的烧纸,这是中国传统中用来祭祀亡灵的一种方式,烧纸钱,帕斯很熟悉,他的姑父是夏威夷大学有名的汉学专家,帕斯从小就是跟着姑父一起长大的。男子又拿出一瓶矿泉水,用矿泉水在自己前面的空地上淋出一个大圆圈,然后蹲下来,把瓶子放在了圆圈外面,嘴里念叨着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是一个帕斯很熟悉的名字,帕斯却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男子缓缓地铺展开烧纸,一阵夜风吹过,男子颤抖了一下,帕斯也颤抖了一下。男子从怀兜里掏出了一只粉红色的打火机,然后,攥起其中一小摞烧纸开始引燃,火始终都是幽暗的蓝色,蓝得人心一揪一揪地疼。
火势开始旺了起来,橙红色的火焰盖过了幽暗的蓝色,伴着重重的烟雾缭绕在这个狭小的楼道转角处,男子不断地往火里扔纸,不断地念叨着,我很快,我很快就来陪你,再等我活他个几十年吧!话语没有丝毫力气,像那一缕缕袅袅升起的烟雾,很快就消失殆尽了。他不知再说些什么好,于是就开始默默地流起泪来。
帕斯站在他侧面几米外,看着他和他身后飘渺的白衣姑娘,姑娘的眼神还有着活人的热情,但是皮肤已经全然是死人的白了。这个场景印在了帕斯的心里,他决定去一趟中国。
卡拉来的时候,纸已经快烧完了,卡拉觉得自己只能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离自己很近,还有隔着男人的那一团不大不小的火焰。卡拉的心里很复杂,她能感觉到一种不甘心,不甘心如此年轻就死去,不甘心自己的男人爱自己其实爱不到殉情的程度,跟梁祝差的太远了,太远了,本想同你一起化蝶,你却选择了偷生的那种感觉,怎么就那么不甘心呢;还有一种舍不得,舍不得人世间的情感,舍不得人世间的亲人,舍不得人世间虽然辛苦却充实的生活;还有一种迷茫,迷茫现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帕斯看到最后突然觉得场景很熟悉,他正在思维里快速搜索着,这时白衣姑娘竟然朝自己这边走来,因为卡拉环顾四周时看见了帕斯,她就一起走了过去,但是在帕斯的眼里,卡拉是那个白衣的鬼魂姑娘!
帕斯吓得脸色发青,年轻男子仍然没有任何烧纸以外的其他动作,帕斯移动不了自己的身体,这时卡拉离帕斯只有9米远,帕斯在自己心中狂问,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卡拉向帕斯投去最亲切的微笑,而在帕斯眼里,却是一只白衣女鬼朝他裂开了血红色的嘴唇!多么凄厉的误会,多么奇美的错过,那时的风也不动了,夜也不想再变得更深,月亮和星星都躲进了黑云里偷偷地注视着他俩。命运的相遇只能继续,没有退路。
从15米到9米,用了36个世纪的时间,沧海桑田在周围更替变化,而两人定格于此,互相对望,却注定错过。卡拉和帕斯都不知道这个事实。
一条青花大蟒慢慢地从地平线爬来,惊起了一片黑蝴蝶,梦巫维拉在杜鸦小木屋里,手中摆弄着一只纯黑色的水晶球,水晶球里的卡拉和帕斯还远远没有相遇:她在妈妈的子宫里抱怨着没有投胎到盎格鲁撒克逊家族;他在自己的婴儿床上看见了一位穿着黑色棉服的圣诞老人,老人对他说了一句话,他开始哇哇大哭,他的妈妈推开房门的一刻,一切又都消失成一团黑雾。水晶球外,维拉自己也沉沉地睡去了。
维拉知道在梦里她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梦是梦巫的世界,而维拉的世界中只有一个梦巫,那就是维拉,维拉从来不去思考是不是还会有其他的梦巫,她只知道,在她所有的梦中,她是唯一的主人!
100多个不同年龄段的大小维拉围绕着她,她看着她们在自己诞生成长的小山上下忙碌生活,自己就觉得很踏实。
五岁的小维拉正在和二十五岁的维拉在大马路上玩耍,这里所有的车都是按照维拉的心愿运行的,所以 马路上有车,但永远都撞不到维拉们。三十五岁的维拉和五十五岁的维拉正在同一个地方散步聊天,行人也都是各种年龄段的维拉。
无形的维拉飘摇在这个世界的上空,关照着每一个维拉,每一处生活。
突然,大马路上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是五岁的小维拉第一个发现的,他就像一个突然出现在正常运行系统中的插件,直挺挺地立在空旷的大马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