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蛋儿柿(一)
初秋的村子,蓝色的天空显得宽阔,坡顶突兀的青松已经插上云霄,但在天空低垂的眼帘里,连睫毛也触不上。喧闹了一夏的秋虫则抿嘴呢喃,为逝去的激情感恩,也为要到来的肃清在祈福。风是清爽的,像个长不大的少年追逐着烟雾般雪片似的云朵,直到山的尽处停留到某个村寨的上头。
村民们大抵不会追着花啊蝶儿的相思之物耗费心神,他们抬头望天的时候,只是觉得云朵会带领他们走向秋收,在风起云落的地方,喊上自家的那口子,扛把锄头背上背篓,收获他们付出的辛勤。
红彤彤的柿子翘立枝头,黄澄澄的梨子则把枝条压弯,一丘丘金颤颤的稻谷也在等待收割,整个山谷坡间,写满了秋收的韵味。
小伙伴们钟情小个头的“鸟蛋柿”,树长得高望得远,爬上去的时候锻炼了身手不说,枝头的习习凉风是树桩子旁的人感受不到的。更重要的是“鸟蛋柿”长在山坡上,相对于园子里的“胖柿子”们,它们属于大自然强于属于某户人家,长在山凹的角角落落里,跟我们的距离更近,方便人们随意采摘。小伙伴们在这上头却蛮有节制,每都是拣了熟到澄黄的采下来,带回家放到谷仓里沤上一段时间熟透了再吃。
能吃在树上熟透的柿子,除了具备高超的爬树技术爬得够高外,还需要看看那些“丁丁鸟”、”麻山雀“的心情,只有它们嘴下留情的时候,我们才能得到第二次的惠赠:多半是野柿子丰收,它们光顾不暇才留下给我们打牙祭。
偶尔,有些小不点爬到树上把青柿子采下带回家,就会招致大孩子对他们的管教——减少他参与各样活动的机会。受到惩罚的小不点们一般就不会再犯:青涩柿子呆在谷仓的时间似乎比伙伴们冷落自己的时间更长。与其忍受双份的煎熬,不如暂受一份苦罪,这是小伙伴们都学会了的。
趁着农忙没有开始,不用帮忙做农活,我带着阿弟来到“起水凹”的斜坡上给圈中的牛放放水添添草料,顺便可以打些猪草,捆点柴火回家。
称之“起水”是因为这地方有口活水的泉源,不管春夏秋冬一刻不停地汩汩而流。它至上而下灌溉一丘丘的稻田,从里向外滋润大大小小的庄园,使疲乏的休憩得刚强,饥渴的滋养得饱足。
作为上等清泉,它被村民们赋予了神秘的色彩:干旱年份的断流或者停流,就是不吉祥的征兆!引得山民们一阵的恐慌,自然要带上祭牲求仙拜山地祈祷一通,显然灵验的时候很少,各路的神仙对此别无他法。折腾下来村民倒是发现,这口活泉很眷顾我们村子,断流几乎没出现过;偶尔大旱年份,它只是减小水量但不至于停流,所以到头来人们爱泉胜过拜仙。
离泉眼不到十丈地是我家的牛圈,搭在丈见方的草坪上,用山坡砍来的木桩子经阿爹凿了茆眼削了榫头拼接起来,分上下两层左右两间搭建成形。上一层多用堆放农具、杂物,底下一间作圈关牛,另一间则存放稻或作歇憩用。圈顶多用杉木皮覆盖,层层叠叠,恍如姑娘腰间的千层饰物,阑珊不知归处;若谁家圈顶覆盖杂草,虽若岸芷汀兰般的妖娆,看起来飘飘洒洒,一片倜傥之意,但在村人看来不是主人的雅兴,而是太过随意,仅糊弄天公而已:晴天可以遮阴雨天就蔽不了水。作为耕读殷勤之家的家长,阿爹用藤篾把杉木皮绕了一圈又一圈,紧紧地固定在横檩上,任风雨飘摇,烈日炎炎,棚底下仍是我们安稳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