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昨天的内容。
一、灯笼与捶脚
灯笼和捶脚的两个元素简直如同神来之笔,也是文学改编成电影时在视觉化效果上的一个非常贴切的意象的选择。在小说中,一句“颂莲逐渐适应了陈家的生活”,在电影中,就要通过直观的方式来展现。点灯、捶脚,象征受宠;灭灯、取消捶脚的待遇,则代表着宠爱不再;而封灯,就意味着守活寡。这样的象征,不就是意味着颂莲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开始了家宅里的勾心斗角的行为吗?不就是她开始享受起作为太太的权利的表征吗?
电影中,刚开始捶脚的时候,颂莲还有些吃痛,宋二嫂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很快你就会习惯的”;果不其然,第二次捶脚的时候,她就露出了享受的神情,以至于老爷有一天没有来,她难受地搓脚,只得让雁儿搬洗脚水,甚至是让雁儿给她捏脚了。
灯笼所产生的效果也是巨大的,因为它的色彩感立刻为影像带来点睛之笔,死气沉沉的宅院,灰的天,白的雪,于是就更衬的灯笼的红,暖得惊人,触目惊心;而且,红灯笼在造型感上的处理也是别具匠心的,整齐划一的灯笼按次序的挂在檐下、摆在屋内,给影片带来严整划一、肃穆庄重的风格,体现了专制家庭的压迫之感,也是整体镜头语言的风格之一;更别说,灯笼本身所具备的人文含义:传统的庆祝意味与家中的权利之感,都为影片整体增了不少色彩。
灯笼的选取,代表着二度创作的独到眼光,凝练了小说家的语汇,更加鲜明的突出了主题。这样的处理,无疑是令人赞叹的。
二、提炼与点送
电影中的凝练的表达,也是可见一斑。首先是关于颂莲“受宠——失宠”的情节脉络上的凝练,在小说中,颂莲的失宠的标志是她在陈佐千的寿宴上缺席,并且当众亲了陈佐千,让他大失面子,之后,在陈佐千性无能的时候,颂莲并不想屈身去服侍他。但在电影中,则改为假怀孕一事,让她彻底失宠。而假怀孕,在情节的承接上,就显得更加紧凑,由原先的因为箫的事情和老爷置气,和卓云、雁儿的斗争,从而心生假怀孕的计谋。而且,“假怀孕”一事,颂莲是不占理的,也是坏了规矩的,这样的处理,更能突出主题。
当计谋被揭穿之后,颂莲对高医生也心生埋怨,于是,她才会毫不犹豫地在梅珊面前揭露她和高医生的奸情,这无疑使得剧情更加合理,人物心理逻辑推导地更加顺畅。更妙的是,电影中,改变了原小说里是卓云自己去捉奸的事实,而是加入了“颂莲醉酒后不小心说出梅珊和高医生的关系,被卓云听到,导致梅珊被抓。”的情节,将原本没有关系的“颂莲醉酒”和“梅珊被抓”的两个情节设置在一起,不仅使情节结构缜密,同时为颂莲之后的“疯”增添心理上的合理性,且增强了影片的悲剧性。
与此同时,影片中的点送也是非常到位的。为了体现太太的权利,在灯笼、捶脚(前文有言)的基础上,加了一些生活的元素,如伺候洗脚、梳洗更衣、下人拎箱子挂灯笼……梅珊的戏子的身份,不仅有她几次唱戏的片段,还有三太太房里的硕大的脸谱和戏服……这些,都给人带来极强的视觉印象。
三、主题的强化
对于老爷陈佐千的镜头处理,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不可绕开的话题,电影中没有出现过陈佐千的中近景镜头,在颂莲房间里,只要陈佐千出现,几乎都是远景的镜头。
而且,原小说里,是陈佐千带着颂莲去见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的,但在电影里换成了管家……电影删去了陈佐千对很多事情直接参与的情节,增添了这个人物的神秘感,体现他一家之主的权威。
大家族的规矩不能破。森严的规矩就是这个专制家庭维系着表面秩序必不可少的事物,不管是灯笼、捶脚的规矩;点灯时四房太太候着的规矩;一家人一起吃饭的规矩;通奸者要被杀死在“死人屋”的规矩……使人活得压抑,不像人,还不如死去;就像颂莲说的,“像猫、像狗、像老鼠,就是不像人……”
规矩愈严、愈不合理,主题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