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寄养

系列小说《小隋》

一章:寄养

小隋天资聪颖,从小就很记事。记忆中家乡地处山川秀美、溪水潺潺、绿树环绕的川道(和平原相对的地势)。小隋特别喜欢自己的家乡,喜欢清澈见底的小溪;喜欢青石板筑成的小桥;喜欢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青瓦土房;喜欢夏天绿树成荫的土路;喜欢夕阳西下的村庄和一眼不到头的村路,还有那脖子上挂着钥匙,牵着幼弱的弟弟,永远不知父母归期的眺望、盼望和失望。

喜欢冬天雪地里偶尔飞过的麻雀和不知名字的小鸟,还有河边那片排列整齐的白杨树林。小隋大了一点后,就喜欢趁着挑水的间隙一个人在小树林里散步,她喜欢树林里干枯的蒿草和笔直的白杨树;喜欢结冰穿村而过的达溪河,以及河上跃跃欲试想要溜冰却不知冰块厚度的发小们。

喜欢趁着拾柴火的时间一个人在冬天炊烟袅袅的乡村小路上踱步;喜欢一个人坐在麦草垛上望着满天繁星哼着小曲儿,似乎远方有一个非常想念或想念她的亲人;她喜欢冬天静谧而萧瑟的北方,以及北方雪地里一望无垠的茫然和向往,也许茫然是一个童年对远方的向往,而向往是一个童年对远方茫然的憧憬。

后来大人们说川道里的水质太软(水里矿物质含量低,含钙铁量低),时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人的爷爷把小隋带去塬上(比川道地势高物质条件好的地方)和继奶奶居住,这年小隋五岁。

小隋来到奶奶家的塬上,都说是塬上好,北方的塬上广袤无垠,眼界开阔,离公路近交通方便,离街道近赶集购物方便。可是小隋看到的是四面环山,沟壑纵横,羊肠小道和光秃秃的山崖子,感觉像是现实版的请君入瓮,掉进没有水的瓮(水缸)里面或者枯井里面,荒无人烟,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每天能听到的就是门外一片枣树林里的老娲(乌鸦)和发绿的池塘里青蛙的叫声,小隋站在沟崖边边,踮起脚望着小山庄通往公路的盘旋路和羊肠小道,听着瘆得慌的乌鸦和青蛙叫,还有远处沟底时不时传来山羊的叫声。

小隋望眼欲穿,什么时候爷爷会在周六政府休假时回来看自己,虽然小隋和爷爷也不是很熟悉,但是毕竟是亲爷爷,比起继奶奶,小隋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小隋更加盼望能有一天,爸爸尤其是妈妈能出现在这条盘旋路上,远远地推着家里那辆黑色的二八飞鸽自行车来把她接回家,但是她又害怕父母出现,因为爸爸或者妈妈来都是拿点吃的喝的,一家人在院子里围坐吃顿饭,趁她不注意爸爸或妈妈就悄悄溜走了,等她回过神时,一切又恢复了暗无天日的井底之蛙的生活,这使得五岁的小隋更痛苦更绝望……

如此几次以后,小隋就再也不盼望谁从那条盘旋路上回来了,因为不管是爷爷还是叔叔和姑姑,他们都是回来探亲,办完自己的事情就走了,基本没有人会在意她这个同父异母哥哥的女儿小隋,甚至大家几乎都忘了她的存在。

后来大家说小隋适应了,越来越乖了。其实只有小隋自己知道,她是绝望了麻木了,也怕了。她不能总闹着回去,一是无济于事,二是惹人嫌。于是五岁的小隋从此跟着继奶奶的小叔子,矬子爷爷去山里放羊。

北方冬天的山上光秃秃的一片,五岁的小隋提着小笼笼(篮子)爬在山坡上捡拾羊屎蛋儿,大人说能卖钱还能当煤烧炕取暖,这也算是个差事,算是小隋能够干点力所能及的活不吃白饭了。西北风狠劲儿地钻进小隋薄薄的棉袄棉裤里,穿绕在脖颈里,冻得她两只小脸蛋紫红紫红,小手早已麻木。有时候羊屎蛋滚落到草丛里找不见,或者被路过的大人用铁铣铲走了,小隋捡不了太多,就有点小小的失落和担心,怕自己回家继奶奶责备她。

至此回忆起来在白草坡山继奶奶家,唯一开心的就是,每到秋种季节,小隋一个人早早起来洗完脸,拿着半个馍馍(馒头),钻进烟雾笼罩的山间小道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很远很远几乎没了路的时候再走回来,好在小隋竟然没有迷路。

这样时间仿佛能够过的快一点,等她走回来的时候,继奶奶他们就起床了,这样总比一个人在长满苔藓的池塘边等大家起床好一点。有时候小隋还会摘几颗野果子吃,其实这里野果子很多,只是人太少没有人摘,小隋也没有心情摘着吃。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过了几年,过了该上学的年纪,小隋被父母接回去上学了。不管怎样,小隋还是很感激每一个陪伴她照顾她长大的亲人,感恩人生的每一段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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