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塔克拉玛干的第十天,我的食物和淡水都耗尽了,在距沙漠边缘200余公里的沙漠腹地,我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在漫无目的的移动,就像是茫茫沙海中的一只蚂蚁。昼夜温差、食物匮乏带来的死亡信号越来越强烈,我快要崩溃了。
原定计划沿行进方向300公里左右是中继补给点,在地图上是一个叫平巴伦措的1.8平方公里小绿洲。但是由于极端大风造成的沙暴影响,我已经丢失了方向。指北针只能告诉我该往哪前进,但是我并不知道和原路线偏离了多少,这是最致命的。同样的方向,如果我坚持走下去,偏离过大也许我会和绿洲擦肩而过。这种情况下,我必须把方向找对。
一眼望去全是黄沙,我的嘴唇已经干裂了。第十一天,除了生存必须的装备其它多余的都被我丢弃在沙漠里,现在活下去是第一要务。尽管希望渺茫,但是我是一个决绝的人。只要事情没有坏到最后一步,我就一定会坚持下去。我继续沿着指北针指引的方向前进,但是很难,严重的饥饿和脱水开始考验我,前进的速度太慢了。野外生存的电视节目我看过很多,沙漠里的动物爬行速度都很快,我根本逮不着。我用杯子接尿,然后喝掉。那种滋味我永生难忘。但是随着汗液的大量蒸发,排尿频率越来越低。在我行进到300公里的时候,我几乎进去了昏迷的状态,只剩生的执念还让我保留一丝清明。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那一片干枯的胡杨。在我现在行进方向的西北,弯曲着成排的胡杨,在飓风和群狼奔突的戈壁,以永久性的悲壮,殓葬了忍让的懦弱,殓葬了奴性的屈从,殓葬了弯驼的软腰,殓葬了蛇行的跪拜。我的灵魂象阳光一样上升,我的情感是对一种风景的卓绝守望。
我被深深地震撼了。认识胡杨,最早是从照片上。晚霞漫天,残阳如血,漠漠黄沙前龙骨虬枝的胡杨;后来是在电影中,沙丘绵延,朔风飞扬,羯鼓羌笛伴奏下沉默的胡杨。渲染的背景,烈的色彩,艺术作品里的胡杨充满了浪漫。
在我濒临死亡的时候,我看到了胡杨,这种生而千年不枯,枯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的神树。
我死不了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