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如斯田地。
我不是个护法吗?我一直在维护这人间的平衡和安全,我除了那么多的妖怪,免去了人们可能会受到的危险,我把他们一个个的救出来,他们现在就这样回报了我。
为什么会这样?我做错了什么呢?难道我一开始就不该插手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那些妖怪生吞活剥?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所以我出手了,一次次,我为之付出了那么多,甚至几乎献出我的生命,可是,结果呢,却沦为了阶下囚。
那天当我坐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其实还是抱着些许期望的,因为我觉得我根本就没有诈骗谁,我付出了劳动,帮他们解决困难,他们给我的钱都是他们自愿的,而且他们都在感谢我。
我低头看着腕上那副亮闪闪的手铐时我觉得不会戴太久,因为我身正不怕影斜,他们告不了我。
我坐在一把椅子上,对面是一张桌子,就像电视里审犯人那样的,我的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不断的安慰自己几个小时以后就会离开了,这只是一场误会,但我依然在全身颤抖着。
不一会儿,门开了,走进来两个警察,拿着一些资料坐在了我的对面,其中一个让我抬起头来,另一个做笔录。
我抬头坦然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看到我的脸时突然怔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是,杨欣?!”他的语气非常吃惊,我也看向他,心里突然震了一下,为什么他也会知道我的名字,这代表着是好事还是坏事?我用力地点点头,他旁边的那个警察也很意外地问:“唐哥,你认识她啊?”
那个姓唐的警察点了一下头,面部表情带着一些玩味地摇了摇头再次盯着我说:“喝,真是有意思,你竟然也有这样的下场,这是,老天开眼了?”
我一听,不好,他不是我这一头的,难道,他跟那个什么吴开,楚依依是一伙的?这下完了,他要报仇了,我和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复杂的事啊,为什么能叫出我名字的陌生人一个个看我就像看杀父仇人一样?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出声,他又摇摇头,双手放在桌上交握着关节都发了白,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愤恨,和那个吴开的一模一样。
果然他冷笑几声说:“我们以为你会在医院永远的睡下去,对你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果,没想到你还是醒了,而且还犯了诈骗罪,落到局子里来。”他撇了撇嘴,“这一定是天意,当初没有证据抓你,现在倒送上门来了,你这叫什么知道吗?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说完他冷哼一声突然一拍桌子倒吓了我一跳,“老实交待你的全部罪行!”
好吧,当我明白他跟吴开那些人是一伙的时候我当初那期盼的心就已经完全破碎了,没有希望了,如果我被留在这儿,他会不会找机会弄死我?听他的语气他应该也是恨我入骨的吧。
“对不起,我完全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之前做了什么得罪过你,所以你想要诅咒我,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对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我说着。
他又冷哼一声:“哼,怎么,又开始玩花样了?装失忆?在我面前不好使懂吗?你之前做事是人神共愤,但你现在犯的事,一样人神共愤,这可能就是你的本性,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害人的潜质,如果不是你,那些人原本该有幸福的生活,我最好的兄弟原本该当个好刑警,全是你,把他完全毁了,你还在这里装失忆,扮无辜?!”他说着就激动起来指着我大吼一声,旁边的那个警察赶紧拉扯他,他这才控制了情绪。
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还冒出个兄弟来?还有什么人?被他说的完全混乱了,照他的意思,我是个瘟神吗?
“别再浪费时间了,快点交待你的罪行,而且你涉及的诈骗金额巨大,不许保释,你就乖乖的在这里把你犯的罪行一样一样说的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这一夜我都在这间小房子里被他们审问着,做笔录的警察写了几大张纸,一面偷偷打哈欠,可是这个姓唐的警察却越审越来劲,有好几次都想借机来揍我被拦住了。
一直到快天亮,他才离开,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以后,你就好好的享受监狱生活吧,祝你愉快!”说完冷笑一声绝决地走了,带着一副报仇的得意,我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我被直接送到了看守所,我的噩梦从此开始了。
这是一间十几平米的房间,靠墙一排是床铺,他们已经通知老妈给我送来了我的换洗衣服、简单的生活用具还有一些吃的,床铺上睡了些人,地上也有两个,我只能在靠近算是洗手间的地方坐下。
我将发的被褥放下,然后依着墙看着对面灰扑扑的墙发呆,我的大脑里像过火车一样在轰鸣着,全身战栗不止,我到现在依然不相信这是真的,都觉得这只是一场梦,明天我张开眼睛,一切都会消失,我还是在家里,老妈叫我吃饭,雪儿跳上我的膝盖冲我喵喵叫,老严打电话来让我快下楼去上班。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有人推我:“喂,犯了什么事进来的?”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还是默默地坐着,有人对她说:“先别打扰她了,她需要适应。”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安静下来,我的东西都被留在了外面,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是所有人都躺下睡觉,我转身躺下,随便拉过被子盖在头上,我告诉自己快点睡吧,醒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在家里了。
但是我睡不着,心里惴惴不安,没有办法闭上眼睛,不仅仅是房间里的灯光大亮,而是我根本没有办法安睡,床板有些硬,空气的味道也不是很好,我内心恐惧着的是我不知道要住在这里多久,老妈怎么样了,雪儿为什么不来救我,我该怎么办?
我张着眼睛到天亮,直到有音乐声响起,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的起来,然后快速地叠被子,我知道,我这不是梦,这是真实存在的现实,我不该再心存幻想了,我从一个神气活现,得意洋洋的护法大人,变成了一个诈骗犯。
当我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绝望极了,蜷在角落开始真正的害怕,开始哭泣。
“犯事儿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天啊?现在哭有什么用?”不知道是谁在说话,我不想理会,因为她根本不了解我的情况,不懂我的心里装着像海那么深的委屈:“我没有犯事,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是被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我突然暴发了,是的,我是冤枉的!我积攒着这许多天来的委屈终于一发不可收拾的发泄出来了,我大哭大叫,把地上的被子到处乱扔,其他人远远站着冷眼旁观,有人从外面冲进来几下把我压在地上,我用尽力气挣扎,咒骂,踢打,突然一股电流从我的身体某种传全身,我立即全身抽搐着不能动了。
“你是不是被冤枉你心里明白就好,让你的律师和你的家人去给你继续搜集有利证据,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在这里反思,你现在必须要冷静下来,否则我们会有更严厉的措施,听明白没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扭过脸,看见的是一个女警,我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着,我慢慢地哆嗦着抬起手来企图去拉扯她的胳膊,嘴唇也颤抖着,说了一句:“我,真的,冤枉。”她看着我面无表情转身跟旁边的人说:“你们把她抬到里面去,让她喝些水,看着她点儿,有什么事及时报告。”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没有灵魂,我不知道时间的过往,夜不能昧,食不甘味,人一下瘦了下去,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女警找我谈过几次话,说不管将来的结果如何,我必须要冷静面对,这里比我的罪行大的多的犯人都在乐观积极的面对生活,有一些人去监狱里一住就是十几年,如果换了我是不是就没有希望了?另外现在的我还没有被法庭宣判,具体什么结果都还不知道我就已经放弃了,那让在外面替我奔走的家人该怎么活,如果他们找到了证据,而你却病死在了这里,更冤枉的又是谁呢?
再说,人人都会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让我看墙上写的标语:反思过去,踏实改造,重塑自我,面向未来。是的,我是要好好的反思,希望谁能还我一个公道,替我昭雪。
我开始慢慢的能吃一些饭,也开始试着配合这里的生活,我不这样,折磨的是自己也是在外面奔走的母亲,试想她一个人该怎么活着。
住进来一个星期后,老妈委托的律师来跟我见了面,我把一些情况如实的跟他说了,又问他我老妈怎么样,他说老妈带了封信来,看守所的人已经看过了同意转交给你,她肯定是担心的,看上去很憔悴,但是身体健康方面没有什么问题。
最后我又问起雪儿,当律师知道雪儿是我家的猫时,他严肃地说:“我们现在正在全力给你搜寻证据,至于一只猫,它应该过的挺好,你在意自己就好了。”说完他告辞了。
回到监室,我打开那封厚厚的信,上面是她熟悉的字体,亲切感扑面而来,刚看了她写的我亲爱的孩子这几个字时,我的眼泪就已经决堤了,在信里她让我照顾好自己,不要太担心,不管是什么结果都要好好的生活,也会在外面等着我团聚,不要和别人起冲突,按时吃饭,虽然会辛苦一些,但是她会在外面等我的,一切都不会太难,她之前等了我一年,现在她还会继续等下去,如果这是一个磨难,那就坚强的面对,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捧着她的信痛哭不止,虽然我的心里正在勉强自己做着改变,但晚上依然很难入睡,常常是听别人的呼声到天快亮才能眯一会儿,就在我看了不知多少遍她的信后,将信紧紧地贴身放好,就如果她就在我身边一样。
我蜷缩在被子里继续流着泪,之后就做了个梦,梦里,一个少年对我说我犯了错,利用职务之便收取报酬,犯了天神大忌,从此收回我的法力,我正要申辩就急醒了,之后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重,展开手心,那熟悉的金光已经没有了,我成了一个普通人。
“别难过了,我们所有人进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但是做错了事就要去承担后果,好好面对吧,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我对着自己的手心发呆时,一个人也醒了过来,打量了我一下后,就劝着我,我扭头看去,却猛地惨叫了一声,因为我看见的是一张布满鲜血的脸,没有瞳孔,没有嘴唇,头发长长地垂在脸前,我一下撞在墙上,头也撞的生疼,再转过脸,却看见的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的脸,她正惊吓地看着我,几个正在睡觉的人都气极败坏地咒骂着我。
我望向地面,从今天起我必须要面对我的新身份了,雪儿为什么不来看看我,难道他还没有恢复法力吗?
老妈不断写信进来,鼓励着我,安慰着我,让我不要放弃,她说她在外面一切都好,让我不要担心,我知道她肯定不好,她怎么能好?必是也无法入睡,无法饮食吧。
半个月后,我被调了监室,这个监室里人不多,十来个人,同样的房间,同样的摆设,不同的人,她们穿着和我一样的马甲,剪着和我差不多的短发,但是她们看我的眼神却跟之前那个监室的不同,那眼神里,带着更深的莫测。
现在的我已经差不多熟悉了这里的一切,之前的绝望感有所减缓,进了监室后,背后的大门一锁,我拿着自己的东西站在二十多双目光下,被她们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打量,我问了其中一个看上去比较和善的女人我睡哪,她冷笑了一下看向一个微胖的女人,那女人抬手指了指最里面的空间,我扭脸一看,是靠近墙角,那里只有窄窄的一条,勉强侧身才能躺下。
我说了声谢谢走过去把东西放下铺好被褥就听见有人冲我喊一声过来!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比较干瘦的女人冲我一招手,我向她走过去,她一把将我拉在刚才那个微胖的女人面前说:“蹲见,跟咱们风姐打个招呼,这是我们这个监室的老大,以后对她要非常尊重知道吗?”我蹲下身来点点头,叫了一声风姐,这个风姐大概有四十多岁年纪,看人的眼光很犀利,皮肤比较粗,后来我才知道,她跟她老公骗了别人几十万被抓,老公在看守所的时候死了,她在等待开庭定罪,不过可能会判个七八年。
“在这儿以后听我的,我可以让过的舒服一些,说个秘密给你,这里的狱警我都认识,如果我想让你活的舒服我一句话,如果我想让你生不如死,也是一句话,你最好够懂事,够聪明。”她冲我笑了笑,抬手摸了我的脸一下,我本能地闪开,她却突然笑起来:“刚进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把个小奶狗送进来了呢,老娘可好久没有开荤了,谁知道是个臭丫头,犯什么事了?”她说的时候其他人附和着在笑。
“我被冤枉诈骗。”我低声说着。
“冤枉?喝,沾了便宜还卖乖?我还说我也是冤枉的呢,得了,既然进来了,就好好活着吧。”说完她往后一靠,就有人上前给她捏脚捶肩,瘦女人别人叫她老妙,她让我先干活,洗马桶,给其他姐姐们洗衣服,如果不想挨收拾的话,最好学乖些。
“监室里有监控,她,还能真的打人吗?”我们在角落的时候问她,她不屑地冷笑了一下眼睛扫了一眼天花反角落的监控说:“在这里要收拾一个人还用真的动拳头?你那是电影看多了,什么叫道高一尺你懂么?你细皮嫩肉的……”她打量着我,“很多事肯定是没有听过没有见过,慢慢体会吧。”
跟她谈完话,我的一颗心又高高地悬了起来。
我每天都要洗马桶,给她们洗衣服,还要给风姐捶腿揉肩,日子过的低三下四,倒并没有其他事情发生,每天有电视看,还可以看书,我的心情才没有一开始那么郁闷。
不同的是,我从可以每天入睡几个小时后,就开始做噩梦,总是梦见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冲我嘶吼狂笑,而我在梦里本能地抬手想要发出法符时,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而那些家伙就扑来噬咬我,把我吓得醒来。
“一看你就是作贼心虚,说什么冤枉。”有同监的女犯说我,我也懒得跟她计较,每天还是做我自己的事。她们这些人都是犯了些经济问题,所以人并没有多坏,就是有的人脾气大些,认识久一些也都能和平相处。
“喂,小杨,你醒醒。”有一天晚上我刚刚睡着就被旁边的东北大兰姐推醒了,我问她干啥,她平时说话一嘴的东北大渣子味,有时候我跟她说话也会冒东北腔。她此时小心地指了指睡在中间的大风姐说:“你瞅大风那是咋地啦?”
我慢慢的欠起身来,看见风姐大瞪着眼睛,脸色发白,张着嘴像是窒息了似的而旁边的人都睡的很死,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大兰姐也看着她,我推开被子下了地往她身边走,忘了自己在哪,忘了自己的行为正在受人监视,更忘了自己的初衷,说好不再管这些妖魔鬼怪的事,可是现在我还是走到她身边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了法力,可还是能感觉到一些阴冷的气息正徘徊在大风姐的身边,她的一双眼睛正瞪着头顶上方,两手向上,似乎正在跟一个掐着她脖子的人斗争。
我拉扯了她一下,可是她根本没有反应,窒息的感觉更重了,大兰姐远远地坐起来看着我们一脸的恐惧,我抬起手,可是一下想起来手心里什么也不会有了,但我却隐约还记得一些驱魔咒文,于是我试着念诵起来,还好,他们没有收走我的这些记忆,我还是能一字不落地背诵,而且有着明显的效果。
当我念诵几遍后,大风姐突然长长地吁了口气,身边那股冷风也一下就消失了,她猛地坐起来用力的咳着,双手摸着脖子,惨白的脸色一点点恢复了人色。
“你怎么样?”我小声问她,她似乎才看见我,有些惊讶地向后躲了躲这才抬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摇头说:“做,做噩梦了。”
我见她好了这才回去接着睡,大兰姐奇怪地看着我低声问:“你刚才干啥了她一下就好了?”
我想了想说:“她做噩梦了吧,没事的。”说完我闭上眼睛不想再说下去。
第二天醒来,发现大风姐的脸色还不是很好,有人替她打了饭她也没有吃几口,跟狱警申请说感冒头疼要看大夫,结果就被带走了。
等她一走,大兰姐就问其他人昨晚上看见什么没,大风那样可不像做噩梦啥的,结果话一出口,就立即有人附和:“我知道,但是我当时动不了,想醒醒不来,像让人定住了似的。”“我也是,以前也有过,没这次动静大,看大风那脸色。”老妙也说,其他人都听得冷汗直冒。
“你们说,会不会是,闹鬼了?”大兰姐乍乍呼呼地说。
“大兰姐,你可别吓我们。”两个小姑娘依成一团哆嗦地说着,她们是什么代购主播,卖假货骗了几千块让人告了,在看守所呆几天就能出去。
等大风姐再回来也没有人敢问,她什么也不说,但是脸色始终不太好。
当晚,我还是能照常入睡,可是睡的正香时又听见了一阵声音,刚张开眼睛大兰姐就在一旁轻轻推我,我看见她的眼里全是恐惧,我错开她的身体,一眼看见大风姐正站在床脚下的地面上,面对着墙,身体紧紧地贴合着墙壁嘴里发出痛苦的声音,似乎正有人在背后推着她要把她直接推进墙体里去似的。
老妙她们也醒了,蜷在墙角惊恐地看着她,大兰姐说话都打磕巴了:“她,她这是干啥呢?”
我跳下床冲上去拉扯大风姐,可是她的身体只是紧紧地贴着墙,她用力把脸转身我时,我看见她的鼻子都被墙挤破了,她张张嘴想说话可是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我甚至都能听见她身体骨头的咯吱声,如果我不快点想办法,她可能会被硬生生挤碎在墙壁前。
我沉了一口气又飞快地念诵起驱魔法咒来,可是就在我念诵的时候大风姐更加痛苦的呻吟着,而我也感觉到有一大股冷我在我身边盘旋着,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我能确切的感受,那风像刀一般割着我的皮肤但我还是咬牙坚持着,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就在我念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门被砰然打开,两名狱警站在门里,大风姐哇一声从墙前倒下来我一把扶住了她,狱警们问我们在干嘛,老妙赶紧说大风姐梦游了,没啥事。
狱警们问了几句话见大风姐没有什么事这才回去,让我赶紧睡觉。
大风姐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吁着气摆摆手让我们去睡天亮再说,但要让我睡在她旁边,于是他们给我让开了位置,大风姐闭上眼睛,但我看见她眼皮在抖动着,我轻声念诵了一段安神法咒,她才慢慢平静下来睡了过去,到天亮都没有再发生什么事。
“小杨,你以后晚上都睡我旁边。”我们吃早饭的时候大风姐说,然后又给我的饭盒里放了一枚卤蛋。
“大风姐,你能告诉我你晚上看见什么了吗?”我小声问她,她抬眼看看我,叹息说:“唉,老娘在这儿呆了两个月,平时也就偶尔做个怪梦,可是前两天我突然开始梦见有人想要杀我,那玩意儿长的很吓人,脸很长,头发乱篷篷的,四肢细长,对了,你昨晚上念叨啥呢,怎么念了一会儿我就觉得它跑了,前天晚上也是。”
我一听,心里就明白了,肯定又是从哪来的妖魅,于是我问:“在梦见这个怪物之前你干啥了?或者遇见什么人,捡了什么东西之类的?”
她放下饭盒转身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袋子来,打开后,露出里面一样东西,那是一条绳编的手链,红色的绳子颜色已经褪色了不少,只是在红绳里还绕着些黑色的东西,我问她是什么,她说是头发,说这是她送给自己老公的第一份礼物,当时他们没有钱,她就新手编了这条手链,里面还夹了自己的头发,他老公一直带着,现在,她老公不在了,这是他留下唯一没有被没收的东西。
我看着这条普通的红绳心想,这跟晚上的地只妖魅有关系吗?“只有这个?”我指着红绳问。
她听了,迅速往门外看了看,然后扭了扭身,让我俩的身体挡着监控后,她从小袋子的夹层里又露出一个硬币样的东西来,在看守所,是不允许带金属物进来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个带进来还没让人发现,要知道进来之前都是要经过全面检查的。
那个小金属片上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花纹,应该是前两次我救了她所以她才会给我看这个,我大概看了看后她又赶紧收了起来:“那个硬币是我跟我老公第一次出国的时候他给我穿了孔说当个纪念,就这两样,前些日子有人给我偷着送进来的。”
我摇摇头说:“红绳应该没什么,就是那个硬币看上去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们没有再交谈下去,因为我们要开始做工了,狱警们拿来了一些手工活让我们做,并且在一旁看着,我们坐在自己规定的位置埋头工作,我心里还在想着那硬币上奇怪的纹路,却也想不出什么来。
到了晚上,我让她把那硬币换个地方放试试看。
于是她悄悄地藏在了马桶后面,结果证实,她没有再做噩梦,但是做代购的其中一个小姑娘半夜惨叫了一声,问她怎么了,她说半夜翻身的时候看见马桶那外的半空浮着一个人,但是她惨叫的同时就消失了,没看清长啥样。
我扭脸看了看大风姐,她笃定地回看着我,一脸的后怕。
“那个东西得把它弄走,不能留在身边了。”我对大风姐说,她摇摇头:“可那是我老公给我的遗物,我怎么能随便扔了?我看你倒是挺会的,你应该是有些本事,那些人一定是妒忌你才说你诈骗,你给我想想该咋办?”我把我的事说给她了一些,她原本也是不信,但现在也不得不信我说的话的真实性了。
如果我还有法力,用我的血就可以清洗,但现在我只是个普通人,除了还记得一些法咒,其他什么也干不了,除了让她丢掉,没有别的办法,留下,这间房子的人就都得遭殃。
她想了两天,终于决定把它从马桶里冲走,没有了这枚感硬币,有着那些抹不去的记忆也是一样的。
可是就在她准备把硬币扔掉的前一分钟她摔倒了,额头摔破了个口子被狱警送去包扎,那枚硬币却就此失去了踪影。
晚上吃过饭,我趴在床板上给老妈写信,大兰姐小声问我:“你为啥老要让你妈带着雪儿呢?雪儿是谁?不会是你的娃吧?”我摇摇眼眶有些发红地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失踪了,我想他可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雪儿来我的心里一片酸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进了看守所,所以他弃我而去,还是他出了什么事,之前老妈的信里也提起过,雪儿一直在家里,吃吃睡睡没有什么异样,说让我别担心,她会替我照顾好那只猫的,我有几次冲动地想告诉她,雪儿不是猫,可是一想到这封信要通过审查,才忍着没写。
“唉,有缘自会相见的,我相信,我跟我女儿也终有一天会冰释前嫌的。”她叹息地望向窗外,铁栏杆后面还是一堵灰色的墙,但她好像已经看回了家乡,她当初好赌成性,她女儿劝她她不听,输了钱就去借,借不到就去骗,骗了身边很多人的钱,大概有个六七万,被人堵在门口报了警,她女儿从此没有再理过她,她为此后悔不迭。
信写完让狱警送了出去,我们开始看电视,但是没看一会儿电视就滋滋啦啦的变成雪花点,找了狱警来关了电视,我们就看书看报没有在意有一个女孩子的不正常。
晚上我们按时入睡,现在的我已经适应了在灯光下也能很快睡着,也许在这里的几些日子我的大脑已经不怎么运转了似的,白天就在房间里,有时候会到露天的房间去放风,只能抬头看着铁栏杆外的一抹天空,看着云朵的变化,听着雨落下的声音,谁也不说话,只是看天,看着看着,回忆起以前的日子,眼泪就流下来心里突然铰痛。
我没有了时光变迁的概念,从之前的焦燥变成了现在的麻木,律师每隔几天就会来,告诉我一些进展,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时间正在飞快的过去,但转过身回到这房间里来,我就像是被时空抛弃的流浪汉,外界时空再也与我无关。
“嘿嘿嘿。”我正迷迷糊糊地睡着,突然一阵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笑声传来把我给吵醒了。
我惺忪地张开眼睛,立即惊呆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其他人也被我惊醒,但是看见眼前的一幕连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就在我们眼前,做代购的另一个女孩子,姓江的那个正蹲在我们床的对面,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歪着,耳朵尖跟地面几乎都要变成四十五度角,她双手撑地,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在这白色的灯光下更显得渗人。
她就对着我们笑着,大风姐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颤声问我怎么办?我想起之前有法力的时候会从手心发出的法符,于是我尝试着在半空画出那个图案一面又开始人念念有词,或许是有作用的,当我开始念起来的时候对面的女孩子就不再笑了,但是她开始盯着我,一双眼睛向上翻起,变成了白眼仁,身边其他人都开始惊叫,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那些狱警没有闻声而来,而且她们就算听不见,监控也应该会看见我们的,但是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来,对面的女孩子翻着白色的眼睛慢慢站了起来。
我念诵的声音变大了,这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因为我也开始害怕,一害怕声音也随之提高,我不断在半空画着那些法符,我不知道我画的对不对,因为那些法符有些复杂,那女孩子向前走了几步后猛地张开嘴,一大团血就喷了我一身一脸,身边的人都妈呀一声惨叫躲开了我,而女孩子则阴测测地对我说了一句:“护法大人,你终于有这样的下场了,以后,我会多招集弟兄们来给你问安的,让它们看看当初多么威风的护法大人现在落到这步田地,真是太,太开心了,哈哈哈。”她怪笑完后突然闭上眼睛倒在一旁,一动不动……
四周安静极了,就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我还抬着手,看着那个女孩子一直没有动,这才小心地下了床去看,等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发现她呼吸平稳,除了嘴边的一圈红色其余并没有什么异常,好像她还是在睡着似的。与此同时,我们听到了脚步声,几个狱警这才冲了进来,大声问我们出什么事了,并让我们靠墙站好不要乱动。
她们尝试着去叫醒那个女孩子,可是怎么也无法唤醒她,她们把她背了出去重新锁了门,天不亮又来人把我们一个一个叫出去问话,我们都具实回答,可是她们却根本不信,说当时监控坏了,是不是我们弄的,那个女孩子昏迷不醒,医生检查出了内脏破裂的情况,问是我们谁打的。
她们在我们这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又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事后听她们说,我们房间的监控就在女孩子倒地之前都是坏的,等她们发现恢复的时候就已经看见女孩子倒在地上,而我们正围着她,我的身上还有一滩血,可是其他人去矢口否认我动过手,所以她们才没有把我做处罚。
我的脑子里还是不断的盘旋着她昏倒前说的那番话,对于这点,其他人却表示根本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只看见她喷了血倒地。
女孩子没有再回来,我们睡觉的铺算是宽敞了一些,而我还是挨着大风姐睡,我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也许,它们是冲着我来的,但是连接三晚我们都睡的很安稳,没有一丝响动,没有人做噩梦,就连大风姐都睡得呼呼的。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我所听见的威胁只不过是我的幻觉,可是到了第四天晚上,事情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当时我刚闭上眼睛,睡意已经弥漫开来,突然,我觉得有人在拉扯我的脚,我们的头是向外的,脚对着墙面,我还奇怪,是墙在拉扯我吗?于是我张开眼睛,这一下不要紧,差点叫出声来,因为我看见一个没有五官的白色人形正从我脚边的墙壁里一点一点的爬出来,我一时动弹不了了,只能紧紧地盯着它看,它爬到我的脸前对着我,就像是一团棉花,然后它猛地俯下脸来一口咬住了我的脖子,我想叫,叫不出声,而我感觉到在另一面又出现了一个白色人形物,也快步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胳膊张口就咬,然后用力撕扯下一块皮肉就吞了下去。
我无法忍受痛苦的哀号起来,但是无论我怎么叫嚷,都没有人能听见,这两团人形物就一面一个嘶咬着我的身体,将我的身体咬得支离破碎,不一会儿就全身血肉模糊了。
“小杨!小杨!”终于有人喊我了,我猛地张开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视线聚焦后,我看见大风组正拧着眉头看着我,大兰姐在拉扯我的胳膊,可是我的眼皮很重张不开,而那两个人形物则已经不见了。
等我真正清醒以后已经是快五点了,我坐起身,看见自己胳膊上有一块青紫,摸了摸脖子,好像也有一块,我叹息着想,也许那并不是我的幻觉,它们,是来落井下石,找我报仇了。
在睡梦里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完全想不起来去念诵驱魔咒,而出现的妖魅也由两个变成三个,从没有五官变成能看出长相,一个个面目狰狞,我总是在梦中惨叫着醒来,最后大风姐还是让我睡到了角落去。
情况变得越来越厉害,有时候我会被它们从床上拎起重重地扔上墙壁,其他的人却听不见或者不能动,妖魅们并没有去伤害她们,它们的目的很明确,而且不会一下弄死我,只会让我在夜里伤痕累累,白天被衣服遮着看不出来,我在监室里被折磨的半死不活,却根本没有狱警出面,我想,那时候的监控必定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我变得不敢睡觉,精神很差,白天做活就打盹,弄坏东西就会挨罚,之前挺直后背坐着背监规的痛苦又一次轮到了我,而且时间更长,我的精神和身体受了双重打击,我却不敢说,因为,没人信,就算是同监室的犯人们也不敢说。
于是就恶性循环,晚上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有更多的妖魅出现,它们撕扯我的身体,嘶咬,我惨叫着躲无可躲,我在监室里不断惨叫,可是没有人能来帮我,我看着她们安静的睡着,一直到天快亮,我才能爬回到床上闭一会儿眼睛,有一次太困了睡过了头又被罚。
后来我身上的伤实在是隐藏不住了,脸上手背上全是伤,这才引起了狱警的警惕,挨个问监室里的人,可是她们一个个自然都不承认,我也向狱警申明,我身上的伤不关她们的事,但狱警们反而觉得我是不敢说出真相。
就在我已经开始绝望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好消息,法庭要开庭了,我要上庭接受审判,律师在开庭前又来见了我,说目前找了一部分有利证据和证人,他也会在庭上为我申辩,但最后的结果是怎样他不能把握,要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但是无罪释放的机率几乎为零,因为有人在背后大力提供着对我不利的证据,之前有一些愿意为我作证的人都反水了。
在开庭前两天,那些妖魅没有来找我,放我安安稳稳的睡了两天,我的精神才算是恢复了些,但是一照镜子还是吓了自己一跳,我两颊沉陷,眼窝发青,难怪她们都不怎么敢靠近我,这个副德行不比鬼还可怕吗?
在去法庭的路上我的心是惴惴的,不断回忆着律师的那些话,我无望免刑,但却有机会为我争取刑期的时间,就在我进入法庭之前,我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因为我远远的看见了我的母亲,那是我的母亲吗?黑黑瘦瘦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了,她身上那件外套那时候是正合身,现在却显得如此宽大,此时她正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我,也许,我也变得让她不认识了吧。
我们在走廊远远看着,身边的警察推了我一下,就在我要拐弯的时候,我突然大喊了一声:“妈——!”喊完我就拐过弯去,而我却听见她用沙哑而颤抖的声音回了一声:“我的孩子——”
我是流着泪走进法庭的,之前想好的应对的一切都混乱了,我发觉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发疯似的想念她,而我的心里却是深深的内疚,我原来是要给她一个幸福的生活的,原本是要补偿她守了我一年的痛苦煎熬的,可是现在,她比之前更痛苦不堪,我恨不能马上就死掉来结束她的折磨,可是,如果我死了,她就真的会幸福吗?
我冷静了好久,再环顾四周,这才看见一旁的旁听席上黑压压的坐着人,我看不见母亲坐在哪里,但是在人群里是一些眼熟的脸孔,但在哪里见过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在看守所的日子似乎让我变得有些反应迟钝。
但是,在这些人有好多人正在对我指指点点,我能看出他们的嘴里说着骗子这两个字,眼神是不屑和厌恶。
很快,审理就开始了,一步步按照正常的程序走着,证人席上出现的人们对我百般指责,义愤填膺地说我如何欺骗了他们的信任和钱财。
我不知道当初我帮助他们的时候他们对我百般赞赏,一口一个大师,一口一个恩人的叫着,明明是他们把钱塞进我的手里,为什么,现在他们要这样对我?
韩老板像看杀人凶手一样指责我如何害死他唯一的儿子,为什么不提我曾救活他妹妹的事?他甚至还说是我用什么邪术让他无法休息,最后他提到了一个场景,说半夜会有一身黑的人跑来找他索命,说是受我指派的,还好法官对这一指挥表示不属于举证范围,不予接受,我看着他,当初我救了他儿子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态度,他说我是他全家的救命恩人,那一个两万多的红包是他亲自放在我的手里的,现在,我又成了他眼里的杀人恶魔。
还有那个大巴车的司机,当初求我去帮他的时候一脸的真诚,我把附着在他车上的小妖收了,他可以继续赚钱时又是怎么夸我的?现在他却颠倒黑白,说是我在他的车上做了手脚,骗了他的辛苦钱。
还有那个老太太,明明她的孙女夜夜啼哭不止,被附近的怨灵所扰,我帮了她,现在她反而说是我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就是为了骗她的棺材本,她家有监控,她还提供了一段视频,在视频里我在她家像个小丑一样手舞足蹈,然后在她孙女身上比划了一阵,根本什么也没有做,之后,没两个月,她孙女就又开始哭,而且比之前更严重,她控诉说给了我三次钱,我三次都没有解决,就是为了骗钱的。
天知道,那个女孩子怎么那么招怨灵滋扰,我也的确收了三次钱,最后在她家四周下了结界才了结了,而我总共才收了她五百块,她的棺材是用塑料板做的吗?五百块就打发了?
还有几个人也都一一做了供证,证明我收钱不办事。
老妈和一些我曾帮过忙的人都上庭为我作证,老妈一面说一面哭,我也是看着她哭的不能自己,她作完证后转身向着法官和那些旁听的人们跪下了:“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求求法官大人网开一面吧,我的女儿真的没有想去骗谁的钱,你们都有儿女,你们怎么忍心说出那些昧良心的话来?当初她帮你们的时候你们说她百般好,现在为什么要反咬她一口?钱我还给你们,你们不要害我的女儿了吧,请可怜可怜她吧。”法官让法警把她带出去了,当时场面曾一度混乱,不过法官倒并没有怪罪她,没有给她扰乱法庭秩序的罪名。
老妈请的这个律师倒是很英明,也替我找了一些有力的证人和证据,不断替我申辩,说韩老板的儿子的死与我没有直接关系,因为有医院证明孩子之前都是健康的,也有孩子的保姆证明孩子之前一切正常,在他死之前并没有与我接触过,而且还找了医院的护士证明我曾救过他的妹妹,所以致人死命这一条罪状并不成立。
法院最后接纳了这一项申辩,但是因为我收到的钱远远高于我工作赚的金额,大部分都是因为一些封建迷信活动收到的钱物,超过十万,因此利用封建迷信进行诈骗罪名成立。
当他宣布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心如死灰,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从此以后,无论是谁遇到了被妖物所困的事我都不会再管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就让这个世间被妖魔占据,等有一天他们深受其害之后,再想想当初对我做了什么,那时,我帮也可,不帮也可,看着他们的那副尊容我一定会狂笑不止。
当法官问我是否认罪的时候,我表示认罪,并愿意将钱全部还给这些所谓的被害人,因为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如此,法官会看在我认罪态度诚恳的份上给予一些从宽处理,庭审结束后我被送回看守所,而判决书会在两个月内送达。
我永远都记得,当我被押送回警车上的时候,老妈远远的站着,那么无助,那么脆弱,她捂着嘴在哭,却又笑着向我招手,我看见她的嘴一开一合,因为远我听不见,但是我能看见,她在说:“照顾好自己。”
我攀着车门不肯上车,只想多看她一眼,但是警察们却掰着我的手硬生生把我塞进了车里,我趴在车窗上大声的喊着她:“妈——妈妈啊——”喊到嗓子嘶哑,我顺着窗向外看,看着她跟着车在跑,我大声喊着:“不要追了,你不要追来了!快回去!我会听话,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追了——!”可是车越开越远,我喊的话她听不见,却还是跟着车飞快的跑,然后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路边,半天爬不起来,有人去扶她,可是她站起来又摔倒,一只手无力地向我伸展着,我知道她在喊我的名字,可是,对不起,我回不去了。
我不断地看向窗外,可是我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我转过身捂着脸在哭,一个女警冷冷地说了句:“现在知道心疼家大人了?早干嘛去了?有本事别犯事儿呀。”我立即抬头看她,她也回瞪着我,另一个女警立即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说:“你少说一句吧。”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来抽出一张递给我一面说:“你也别太难过了,等将来判决书下来,把你转送去监狱,她就可以来看你了。”
我接过纸巾擦着眼睛说了声谢谢,但是更多的眼泪还是涌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在判决书下来之前,我还是住在看守所,却没有再受到那些妖魅的强力滋扰,只是偶尔会在夜里出现折磨我。
判决书下来的其实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下发了,法庭判决我刑拘时间为一年半,罚金三千元立即执行,由于我之前在看守所已经待了五个月,那么在监狱再服刑一年零一个月就够了。
对于这个结果应该算是最好的结果,事后我才知道,是老妈当初挨家挨户去求那些准备上庭证明我诈骗事实成立的人,并把他们的钱还给了他们,最后还是有近十余人不肯接受也拒不见面,老妈在他们门外守了好多天也没有见到他们的面,我听了这些心再一次被刺痛。
我终于离开了看守所,跟大风姐她们告别,她说也许不久之后她会在监狱跟我见面的。
我从看守所离开,进入了女子监狱,开始了我漫长的服刑生活,我被真正冠上了诈骗犯的罪名,换了真正的犯人的衣服。走进牢房,大兰姐曾经告诉我,让我在监狱里服刑的时候一定好好表现,争取缓刑,并祝我早日回家团圆。
既然一切已经成了定局,那么我就好好面对吧,至少这里比看守所要好一点,我好好努力,应该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回到老妈的身边的。
到了监狱我的话就更少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我所在的牢房里只住了八个人,房间不大,放了四张上下铺,除我之外其余的七个人有一半也是才进来的,另外一半时间也并不长,她们中有两个年纪较大,一个个也不怎么爱说话,心情都还在郁闷期没有调整过来,我大概过了一下,她们的刑期最长的是五年,最短的应该就是我了。
我在来之前还考虑到会不会像是电视里看到过的那样会有狱霸欺负人什么的,但这里完全没有,一个个都很胆小内向。
我们都严格地按照作息时间,而且还有工作,我认真的做好每一件事,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去积极的生活,一年多的时间转眼即逝,会很快过去,等我出去以后,我再也不会过问别的,这个护法,我永远都不当了。
我开始申请探视,一个星期后,狱警通知我,申请审批通过,我可以见到我的母亲了。
当我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快乐疯了,这几个月来这是我遇到最好的事情。
终于,我等到这一天了,因为在这里我的精神得到了一些舒缓,人看上去没有那么憔悴。
我们隔着玻璃相对而坐,她看见我还是哭,说我要多吃一些,我现在这个样子看得她太心痛了,我们说了好多的话,她说事已如此,就让我安心服刑,好好听话,如果有谁欺负我就让我及时报告警察们不要让自己吃了亏,她说她会去找份工作,家里现在没有了积蓄倒没什么,只要我能好好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最后我问她雪儿怎么样了。
“我之前忙你的事,对它疏于照顾,它给死掉了。”说着抹了抹眼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给我找了张照片。
我吃惊地看着她,雪儿死掉了?它,它怎么可能会死掉了?等她把手机里的照片贴在玻璃窗上让我看的时候,我看见的确是雪儿躺在地板上,眼睛大张着,四肢僵硬,我心里一慌,不会的,雪儿不会就这样死掉的。
我让她把照片再放大一些,当我看见它的脸的时候,我几乎是止住了呼吸,我捂着嘴呆呆地看着照片,老妈以为我是伤心了,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雪儿是谁,她更不知道,照片里这具猫的尸体根本不是雪儿,它真的,就只是一只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