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时,我们都会不知轻重的爱过一个人,或是炙热的爱恋,抑或是短暂爱河后的分离,更多的,我相信,很多人的青春年华,都曾走进过这样一个人,想爱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豆蔻年华,我们体会了暗恋中苦于甜交替的涩,然后,自以为千山万水,只能将这份爱拿来纪念青春。
然而很多年后我们发现,爱,就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沿着你预想的方向,悄悄走来,只是,你不够勇敢去靠近它。
1.
高二的时候,我随家里搬家,从市实验中学转到了市一中。家里都安顿好以后,我到学校报到。
我在市一中上的第一堂课是数学课,当时,老师为了让我尽快融入新的环境,第一堂课给我安排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苏彦,从实验中学转过来,希望以后多多帮助,谢谢!”简单的自我接受后,我坐到了三排的中间,开始了一中的生活。
第一周很快进入了尾声,我在短期的接触中,和同桌郝梅结为好友,是一个小巧的女孩,擅长物理。最后一堂是化学课,那天,上完新课内容后,还剩下十分钟,年轻的化学老师让大家自己看书,消化一下新学的内容。然而,最后一堂课,大家的心已经都不在教室了,有的已经收拾好书包,随时准备撤离。
“大家再看一下课本。”化学老师提醒着。
“看完了!”刚说完,教室后排传来一阵清亮的声音,不响不清,自然地接过了化学老师的话。
“哄。”教室爆发出一阵哄笑。
“再看一遍。”年轻的化学老师只好无力地强调。
“好的。”又是一茬。
我转过头,看向声源地,是一个瘦瘦地、干干净净的男生,忍不住地记住了他。
后来,我从郝梅那里听到,他叫展凌,是班里的化学小王子,化学老师的得意门生。
怪不得!有道是: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有时候,调皮也是需要资本的。
2.
就这样,一个男孩的影子,不知何时起,悄悄走进了我的心里。有时候,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可能在你耳边听了一辈子。
我就这样,开始暗暗地关注展凌。
我从来偏爱语言,尤其是英语,来了一中后,我也像之前一样,申请当上了课代表。课代表基本上没什么工作,只需要将作业收齐上交到英语老师办公室,等英语老师批改完后发回去,然后把每天的家庭作业放学前写在黑板上就行。
那天下午,上完体育课后,我和郝梅早早地走回了教室,我去办公室把昨天的英语作业抱了回来。等我回去的时候,座位上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我把在座的都发下去了,剩下还没回教室的我就放在了我的桌子上,准备人到了再发下去。当时也没多想,就坐在座位上看下堂课要上的内容。
“苏彦,我的英语作业本呢?”同学董力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哦,我看你还没回教室,想等你回来了再给你。呐,给你吧。”我找出他的作业本,递给他。
“他不在你可以放他桌上,单独给他,不会是写了什么悄悄话在里面吧!”展凌和他一起过来了,他故意放大声音说。
“哇。”教室里一阵起哄声。
在那个美好的年纪,大家都很单纯简单,常常会弄个傻傻地恶作剧说谁谁谁喜欢谁,然后大家在一起猜测是不是真的。我和董力就这样,被展凌恶作剧地“扯上了关系”。一开始,我并不理会,有时候碰到不会的化学题还会去问他,他也会很热心的讲解给我听。
有一天傍晚放学后,我收拾好书包正准备回家,当时大部分的同学都还在教室。
“苏彦,董力在车棚等你,他晚上送你回家。”
“真的假的展凌,难道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有个同学夸张地喊道。
“当然是真的,他们俩的绯闻传了这么久,他们从来不否认。”还有人火上浇油。
我脸瞬间就红了,生气、羞愧、抑或还有紧张。我不能想象,那个老师眼中的好学生,那个曾经悄悄拨动我心弦的男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冲到展凌面前,义正言辞地对他说:“展凌,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编造我和董力的事情。也许你觉得开开玩笑没关系,但是,请你尊重一下我,我没有兴趣成为你恶作剧的女主角,请你以后停止这样恶俗的玩笑。”说完,不顾他脸上错愕的表情,我背上书包就走了。
青葱岁月里,朦胧的爱恋有时会来的很突然,但可能,敏感的心里,不能飘进一颗尘埃。
3.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在课桌抽屉收到了一张纸条,来自展凌。他说,对不起,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以后不会了。我收起,连着一起收起了尚未萌芽的爱恋。
从那以后,我默默读书,不再去问展凌化学题。只是有时,上课老师提问题叫到他,他的回答完美无缺时,又会想起那堂化学课,那个带着阳光的男孩。
高二下学期,有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在跑步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温热的鼻血流了一脸,怎么都止不住。班里的同学把我送到校医室。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流鼻血,然而医生严肃的表情吓到了我。
“你家里有没有得骨癌的亲人?”
我感觉天旋地转的感觉又回来了,我以为我不会再听到这两个字,可是不到一年,世界如此残忍,居然轮到了我。
“有。”过了半天,我小声回答。
“那我建议你去大医院检查,不可轻视啊!。”
我点点头,木讷地走出了医务室。傍晚,我跟老师请了假,回家去。
我在公交站台等车,等了好久都等不来车,我又想到我很有可能得了骨癌,很有肯能就要死了,看着车来车往,风沙扬起,就这么站在车站嚎啕大哭。
“你怎么了,怎么在这里哭?”
是展凌,他拿出纸巾递给我。
“我要死了。”长久的抽泣后,我告诉他。
“生病了去医院看就好了,不会死的。”他缓缓的说。
“我真的要死了,医生都说了。”我继续哭。
“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会死呢?你坐几路车,不会你一直哭都没看到车吧?”
“308路,等了好久都没来。你呢,你坐几路?”许是被他转移了话题,我的思路从“死”中转了出来。
“我的车刚刚走了。”他笑着耸耸肩。
“那你怎么不走?”
“这里有个傻瓜在哭,我怕车来了司机看她哭的太丑拒载。”
我笑出了声,展凌就一直等到我要坐的车来看着我上了车,而我,却不知道那天他是什么时候回的家。
多年后,我一直没能忘记那个傍晚,那个在我绝望时陪我一起等公车的男孩。
回到家以后,我平静的告诉父母我可能得了骨癌。这在他们心里,也是毁灭性的消息,弟弟苏晟一年前正是因为这个,永远离开了我们。
“没事的,过几天等你大哥回来,我们一起去广州检查。”父亲安慰我。
第二天课间,展凌悄悄问我:“没事了吧?”
“没事了,谢谢你。”
过了几天,大哥休假,我们一家人去了广州。骨髓穿刺的时候,那细长的针钻进身体,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
年纪轻轻的时候,我们可能天不怕地不怕,却可能不知缘由地害怕死亡。青春还没有过完,梦想还没有列齐,不忍心就这么离开。
回学校后,我忐忑不安等待检查结果,当大哥打来电话告诉我虚惊一场的时候,我长长得叹了口气。
从那以后,我继续开心地念书,我又继续和展凌沟通学习,但除此,好像并无别的接触。
4.
高三文理分科后,我自然而然想到展凌会选择理科。我偏爱政治,选择了文科。
时间是很奇妙的东西,当你跟在乎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不是平淡的,只有当你离开了那个人,你才发现,剩下的时光,都是平淡如水。
郝梅选了理科,还跟展凌在一个班,每次大大小小考试后,她总会告诉我那个天才般的男孩考得怎样怎样好。我往往只是听而一笑,并不多言,心中却总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在生长。
炎热的七月,紧张的高考如期而至。我在走进考场的空隙偷偷看那个高挑的男孩,他总是那一副不显山不显水的轻松模样。
我如愿地考上了北京的B大,西班牙语专业。我听说展凌没有考好,但唯独化学还是很好。后来,听郝梅说,他没有选择复读,选择留在广东的C大。我想,这个男孩可能只能是我生命中的过客,从此以后,一南一北,再见不知是何时。
一次偶然的相遇,我向展凌要了邮箱,并留了自己的给他。
我可能以后很少能见到他了,但是,就想留着一个单独属于他的标志,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标志会淡,但还是会傻傻地,放在醒目的桌角,每天拿出来看一眼。
我没有参加毕业聚会,因为跟家人一起出国旅游了,没有接到通知,也没有人能联系到我。我想,我可能又少了一次看到他的机会。
5.
去了北京以后,我很久才适应了北方的天气,适应北方的食物,适应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我会把我喜欢的音乐,好看的书,甚至是上课发生好笑的事通过邮件发给展凌,他每次都会回,也会告诉我广东的一切,只是言语中,能感觉到他的不如意。
我把邮件当作传递思念的桥梁,虽然从没说出口。有一次室友看到我发邮件问我:“男朋友吗?”我笑:“高中同学而已,是一个很聪明的男孩。”
只是,一年后的秋天,邮箱里的那个红色的标记再也没有出现,连这最后的独木桥我也失去了。
大二结束后,以前高二的班级组织了同学会,我想,应该能见到展凌吧,他跟班里的同学都玩的那么好。于是,欣然前往。
走进餐厅的时候碰到了董力,他笑:“呦,我的“绯闻”女友来了。”
我失笑,问他,“怎么就你,你的好搭档呢?”
“你说展凌啊,他移民了,一家人都去了澳洲。”
我愣住了,“移民了,那他还会再回来吗?”
“不太清楚,可能会回来,可能永远不回来了。”
吃饭的期间,我一直想着那句“永远不回来了”,我想,他的心里,该是一直当我是个普通同学,所以,他移民澳洲,我都不知道!
回北京后,我再也没有打开那个邮箱,我知道,不管我发再多,不管我发的内容再有意思,都不会再有回复。
可能,有时候青春也是残忍的。我们在美好时坚定的相信,时光定不负相思意,所有的美好,都会开花。当结局揭晓,失望卷来,便残忍将那情弃至心底。
大四的时候,我申请去西班牙读研,毕业后,我顺利留学。幸运的是,在学业上,结果一直都与我的努力相当。
6.
去了西班牙以后,我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独,那不仅仅是气候,环境,身边人的陌生,而是对自己的陌生,对明天的陌生。我常常会想,展凌一开始去澳洲的是不是也这样,迷茫无知。
在第一年里,我忍不住又打开了那个邮箱,人在孤单的时候,总会想找个依靠来靠,渡过那段冰冷的时光。我像个小孩一样,不满的在邮件中问他: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知道?连你去澳洲都吝啬告诉我一声。
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不会收到回复,但那时,就那么任性的做了。像是发泄一般,发泄完了,我又是那个坚强的苏彦。
从那以后,我会搜集一切关于澳洲的信息。我知道澳洲的冬季最低气温是多少,我知道澳洲最好的化学院校,我知道澳洲的某一个角落里,住了一个人。
两年研究生毕业后,我留在了西班牙工作。白天,我是那个出入高级写字楼的白领苏彦,晚上,我是在城市里叹息,默默思念的苏彦。
两年后,家里催我回国,我也是过够了这里的孤独,于是,辞职回国。
7.
回国后,我联系了郝梅,由郝梅牵头,找了几个昔日的好友为我接风。
昔日青涩的面孔都换上了成熟的容颜,时间真的很神奇,悄悄改变了我们,自己却浑然不知。
董力也来了。我走过去跟他聊天。
“对了,展凌回国了。”他忽然说。
“哦,你不是说他永远不回来了吗?”
“我是说可能,他现在在搞化学研究。”
“是吗?他化学这么厉害,最合适不过了。对了,你知道他以前高中的那个邮箱还在用吗?”
“哪个邮箱?我不知道,现在谁还用邮箱联系啊。”
我笑笑,不知道再说什么。
是啊,也许,他早就忘记了。
后来,我找到工作,在一家西班牙外企上班。晚上,陪家人在一起。我总算告别了那个孤单的身影。
8.
东去春来,早春的广东很快便是绿意盎然。一天晚饭后,我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市一中。
去过北京,从西班牙回来,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看着教室里明亮的灯光,看着那一颗颗乌黑的人头,年轻真好!还可以从头再来。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大胆说出我的爱。
我转而走向操场,寥寥数人。
“苏彦!”
远远的,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心下奇怪,谁会在这里?我环顾四周,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
是展凌。
“是你。老同学,好久不见!”我故作镇定,伸出右手。
“好久不见了。”他也伸出手。
“你怎么也在这里?”我笑着问他。
“我差不多每天都来。”
“好雅兴呀!”我笑他。
“因为有个人发邮件说喜欢我,我给她发了很多邮件,她都没有回,我在这里守株待兔,想问问她,那个邮箱还有没有在用?”他的嘴角,有淡淡的微笑。
七年后,我才敢对你说出藏在心底的情话。
十年了,谢谢你,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