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地十三(一)
从宋家回来后,方美以为一切都应该回复原样,毕竟,人死如灯灭,再多的纠葛与牵扯全都被深深地埋进了他老家的那个土坟头。可能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彻底的结束了,她终于清楚地理解了一个人死去的意义。再也没有人会给她打电话来要求带孩子出去玩,孩子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
她也可以立即答应任杰的求婚,带上孩子搬去与他同住……任杰也充分地意识到这一点,人已死,作的约定就自动作废。然后一切都没有这样发生,任杰来与她说这个的时候,她看着眼前这个追求自已两年的男人,心里打起退堂鼓来,完全没有自已想像的那样潇洒。
昨天小喜宝还在问她宋宇是不是真的死了,还那么年轻,为什么死的呢?她一度不想回答,可是那孩子非要问,她最后只好回说“是真的,爸爸真的死掉了,但你还有妈妈,外婆外公……”
“就是没有爸爸了呗。”孩子认识清晰地说。然后又问她:“爸爸那么年轻,为什么就死了呢,是得大病了吗?”第一句的时候,她最终回答,是因为她认为有些无法挽回的事必需面对,哪怕像喜宝这样的孩子也只有选择面对。但是原由呢?她只有走开,让孩子的外婆来替她回答。
她到现在都不能如实告知孩子,宋宇是自杀的。一个好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自杀?以她对自已亲生女儿的了解,肯定是要追着自已问原由,而她,实在说不出原由来。
她真的不明白,杨宇为什么要自杀。难道真的是因为与自已离婚?真的爱自已有那么深,两年多过去了还是走不出来?
任杰无论是在外形,还是在能力上都是十分出色的人。从她第一次去找他的时候,她就察觉出来的。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任杰,她与杨宇的婚姻可能此时还在拖着。要是她与宋宇的婚姻还没有解体,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存在,宋宇此时是不是就应该好好地活着呢?任杰的话说完停下后,她忍不住说出自已心中所想。任杰对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他是来找她谈两人的未来,不是来听她这些的。更何况像自杀这种事情,谁说得清呢?也有爹妈都在,老婆孩子都在也去自杀的,那又作何解释?
“喜宝问我他为什么死掉,问我他是不是得病……”方美忍不住将自已的难题说出来。
“那就告诉她是生病,一种很严重的病。”任杰听到这里马上接口说。凡是自已结束生命的,基本上也可以说是因为生病。这种病无人可医,只有自愈。无法自愈,那就只有死掉。
方美对任杰给出来的方法,无法辩解是对是错,只有不再开口,而是提出要回家去。
任杰拉住她说:“这事说到底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一离婚就去自杀,那这世上还有人离婚吗?如果因为正常的离婚就要受谴责,那这世上还有公平自由可言?”
“我知道,我只是假设而已。假设我忍着没有和他离婚的话……”任杰说的她都清楚,当初她一定坚持离婚也是这么想的,她没有做任何错事,只是想离个婚。
“为什么要去假设?”任杰十分不解她的想法,“他是在两年前与你离的婚,如果 仅仅是因为与你离婚就不想活的法,为什么还要等两年?”任杰说完这话,又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她说:“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能老是这样自责……”
按任杰的说法,想要尽快忘记宋宇自杀这件事情,就只有早点嫁给他,重新建立一个家庭,让小喜宝重新有个爸爸,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说实话,在宋宇这事发生之前,她是没有想过要这么快又重新开始一段新的婚姻生活,但是现在任杰提出来,让她不得不想。
喜宝之所以缠着她问宋宇的事,就说明那个孩子是需要爸爸的。以前的时候,宋宇一个月还能来看她三次,让她不觉得自已少什么,现在,她知道自已与别人比起来,少个爸爸。因为发现了自已的与众不同,于是就想着一定要弄个明白,为什么要比别人少个爸爸……
如果考虑到喜宝,任杰倒真的是最佳的二婚人选,他为人真诚,处世公正,言语幽默,腹有才华。不过,也不能只考虑喜宝啊,她不是那样只考虑孩子的女人。
任杰见她不说话,便问:“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
“没有。”她摇头回答。她说的是实话,她是不相信自已。当初她闹着要和宋宇离婚的时候,方母说她:“当初我们不同意,你是要死要活的要嫁……”嫁宋宇的时候,她真的只是因为自已喜欢,才奋不顾身嫁的。完全为自已考虑的婚姻,她都没有坚持到最后。如果现在只是因为考虑到喜宝的感受,那她就更加不敢保证婚后能和他过多久了。
见她还是不说话,任杰有点心慌起来,继续问:“你是不是反悔与我在一起了?”
“没有。”她抬头来看了他一眼说。这也是真话,任杰的外形与年龄赶不上当时的杨宇,不过如今她也并是个只看外表的人。生活上对她可以说是体贴入微,工作上的能力也是无可挑剔,完全就是个理相的生活伴侣。
“那是为什么?”任杰不解起来。
“我怕到时候,我也会和你离婚。”方美想了想后,将自已之前的担心又拿出来说。如果之前她还只是担心,那现在已经转成了害怕。
“你这是什么意思?”任杰毕竟不是心理学专家,听到她这话,自然只会做最坏的想法,却又心有不甘。
‘“当时我嫁给宋宇的时候,是抱着和他过一辈子的心态……”方美解释说,“现在却搞成这样,我真的没有把握……”
方美的话在任杰那里显得有点答非所问,任杰对她话的理解是,“你要和我分手。”
“没有。”她又反驳说,然后继续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不敢嫁给你,怕嫁给你……”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怕哪天他也会自杀而死。
任杰对于她的话无可反驳,她与宋宇婚姻的分崩离析,他是出过力的。当时的方美就给他说过,她说不出任何的借口,就是不想跟宋宇过了。现在,他也找不出理由来让她以后对自已就一定有始有终。可是就这样分手,那也太荒唐了,两人的关系才确定多久?“那你的意思是?”他强装镇定地继续询问。
“我的意思,我们的恋爱关系也才确定没多久。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能不能再等等我……”方美低着头不敢看他。
一阵沉默后,任杰只好接受,然后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