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深夜的主干道上,两旁的高楼挥散灯光.黑暗中的我藏在喧闹之中, 光明正大却又畏头畏尾.虽是深夜,来往的汽车却还在折腾,停在红绿灯前,嗡鸣着.看着汽车,想着每个车中都住着一个或多个人生.汽车载着人生,像载着一副泡影,一个轻盈的沉重梦.
想到梦,梦像阳光下的肥皂泡碰到指尖后,破散留下的湿气,像记忆中那道被地平线切断的铁道.人降生于世,却没有感受世界的记忆.直到某天,某个时刻,就像点燃火把一般,自我意识突然在脑中点燃这个人生.那个近夜的黄昏, 那段铁道和火车的汽笛声便是我生命的开始.
许多人在辛苦的证明着自己的与众不同,期望自己有着什么不同使命,独特的天赋.期望自己的独特,是人能活下的一个底层假设.毕竟这世界如此大,如果自己和他人一致,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人口数字+1.那么打心里会感到活着有些乏味.
那个近夜的黄昏,我处在对独特性深信的时间里.呜呜的汽笛声,唤醒山村.早在一个月前,人们便议论着火车即将从山村路过.消息最开始从村长家里传出,然后在小小的山村里不停发酵.记忆中的你听到消息后兴奋不已,告诉我你能回到城市了.年幼的我不明白什么是火车,什么是城市.看着高兴你,终于没有提出问题.
记忆中的你和山村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你高兴时可以发出愉悦的笑声,可以围着大树转圈.第一次在河边看见你的身影便知道你不是被山村养育.独特的气质,神秘的知识,我成为了你的跟班.模仿你走路的样子,模仿你的笑,我觉得很好玩,很开心.
等待火车来到的日子里,你喜欢待在村子最高的山坡上,叼着一根杂草,看着天空与远方.我看着悠闲的你,问起火车,问起城市.你坐起身子,脸上收不住笑意.你说火车是隆隆作响的大毛毛虫,城市是毛毛虫的窝.
我信以为真.更加疑惑,问什么所有人谈论起它们都露出笑意.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迷惑不已的我望着你,希望你能继续解释些什么?你终于发出了我熟悉的笑声,躺在草地上,握着肚子.看着你这样高兴,迷糊的我也便模仿着笑了起来.
远方传来呜呜声,你兴奋的站了起来,望向远方.然后你突然高兴的跳了起来,回过头来拉起我的手,开始跑向村子前方.那时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只是下意识跟着你跑起来.
村口已经聚了一些人,它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说着火车\城市.看着你兴奋的样子,听着其他人的讨论,我明白是火车来了.看向远处,火车出现在我的眼中.这种特殊的毛毛虫真的很大,我从没看过那么大的毛毛中,毛毛虫的头往上吐着白烟,发出呜呜的声音.看着毛毛虫快速向村子驶来.本来兴奋的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你是不是要跟着火车去城市了.你用兴奋的声音确认了,说自己要回家了.听到回答,我变得有些失落起来,感到丢失了什么东西.
火车越来越近,你却不在等待,向着火车跑去.看着你在黄昏下奔跑的背影,我突然不知所措起来.双腿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口中呼唤起你名字.你奔跑起来是我见过最快的,我只能呼喊你的名字,拼命奔跑起来.你却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呼喊,跑的更快了.
“娅—”我用最大的声音喊出你的名字,用尽了所有力气,翻滚着摔在了地上.
终于你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摔在地上的后,有些意外.”呜呜”汽笛声,更近了.你再次看向火车,顺着你的目光,我才发现火车已经离我们很近了,我也发现火车并不是你说的巨大毛毛虫.火车不是在地上爬,而是飞在离地面不高的地方.记忆中的汽笛声越来越急,我完全被漂浮在地面这个大东西所吸引.
“岭, 和姐姐一起离开这里吧!姐姐来养你,哈哈”出神的我被你拉回现实,听到你对我说的话.奔跑中你的长发散开,飘散在金色的黄昏里,我闻到了田野上麦子的香气和你一个味道,转头看向我的你的脸是我见过最美的东西.在那一瞬,被印在记忆中,再也无法抹去.
你向我伸出了手,火车也终于来到了我们身边.火车速度比起之前已经降低了很多,但它没有停下来.你拉起我的手,开始跟着火车跑起来.不明所以的我,开始跟着你跑起来.火车的速度只是降低了一下子,它速度慢慢变快起来.离得近了,火车发出呜呜的汽笛声,让我有些害怕.在火车前行的路上有一课不大的果树,火车直接撞了过去,火车整体发出白色的光,然后树被撞出火车的路线,七分八裂.我害怕起来,双腿一软,拉着你的手一起摔在了地上.
你马上爬了起来,想拉住我的手继续奔跑.我却本能向后退了退,我害怕了,害怕和火车发生接触,然后像那棵树一般装的四分八裂.你向前想强行拉住我的手,我赶紧想你摇头,然后退了更大一段距离.
呜呜,汽笛声在旷野响起,你显得有些慌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那样的表情.
呜呜,汽笛声似乎更加急促了.而我又退了一段距离,终于你转身,一个人跟着火车跑起来,甚至比火车更快.你跑到了前一个车厢的接缝处,那里有一个门的把手,然后你再加速,双手拉住把手.
看着扒上火车的你,我不知所措.你在火车外延站稳,回头看着我.
“岭–要来城市找我呀–姐姐要当你的新娘~”
“岭—-“
我的双眼突然止不住眼泪,只能带着哭腔,向着越来越远的火车大喊道:”娅, 娅, 娅—-“
回到光影中的高楼,如今的我已经知道火车是这颗人类殖民星上联系不同地区的货运飞行装置,城市是这颗星球唯一的人类聚集地.而你,娅,却不来自这颗人类世界中的边缘星球.来自星空中遥远的人类故乡–地球.
那么,娅,你指的城市又是哪里呢?是在遥远的地球吗?
娅,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