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家人围在火炉旁取暖,电视里刚好正在报导新型肺炎,最近因为处于特殊时期也不敢随意出去,一时无聊我便问起爸爸。
“爸爸,你以前有经历过大规模的传染性疾病时期吗?”,爸爸被我一问扬起头稍稍的回忆了一下“嗯,那就只有零四年的时候了”
“那爷爷奶奶那个时期甚至更早以前有传染疾病吗?”
我这么一问似乎勾起了他更久远的回忆,爸爸拿起嘴里的烟抖了抖烟灰向我讲起了一个惊心动魄又啧啧称奇的故事。
“我爷爷的奶奶称作周氏,他们那时候闹热病,5月初一她丈夫起顺老爷爷病逝,紧接着5月21她儿子发桂爷爷也没留住,这还不算完,6月19媳妇儿李氏奶奶也走了,丈夫儿子儿媳妇都是害病没的,短短俩月一家五口就只剩周氏老奶奶和他5岁的孙子昌荣,周氏老奶奶一手带大了自己的孙子昌荣,后来昌荣老爷爷又有了你们四个爷爷再后来才有了我才有了你们呀,要是周氏老奶奶那时候没挺住哪里还有我们哟”
爸爸短短几句话就讲完了令人敬佩的周氏祖奶奶的故事但却给我留下了深深的疑惑,一个失去夫家庇护的裹脚老太太是如何在风雨飘摇的环境下养大孙子并挣下一份家业的呢?问了一下爸爸我便拿着电筒噔噔噔的跑去楼梯间找族谱去了,终于在一个角落的咸菜缸子下找到了装谱书的箱子,“幸好还在”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族谱上看看祖奶奶的丰富人生了。
翻开《刘氏八修家乘》我其实是很失望的,不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吧最起码也要留下她那含辛茹苦养幼孙、勤劳坚韧发家的事迹吧,但事实上却不过寥寥数笔就记录完了她波折的一生。 “周氏清咸丰三年癸丑十一月初八日亥时生享寿八十六岁,民国二十八年己卯九月十二日辰时殁,葬白鹤庵侧园内己山亥向”,在谱书同一页我也看到了她的丈夫起顺、儿子发桂及儿媳李氏的生平,都是在光绪二十七年五到六月间去世的,爸爸说的丝毫不差,一时间千愁万绪涌上心头,对这位一百多年前的祖奶奶既尊敬又心疼既敬佩又惭愧。
透过记载这位周氏祖奶奶生于咸丰三年(1853年)殁于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熟悉历史的话可以发现我这位祖奶奶差不多是中国近代史(1840~1949)的见证者,我们历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事件她基本上都经历过。
咸丰三年(1853年)祖奶奶出生,我们所熟知的叱咤风云的慈禧太后彼时也不过才刚入宫(1852)不久,还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呢,不巧的是祖奶奶刚出生便赶上了太平天国运动(1851-1864),对!就是历史上考了三次不中的落魄书生洪秀全领导的农民起义。那时的中国刚经历了鸦片战争大量的白银外流,物价攀升内忧外患,英法联军到北京把圆明园给烧了,太平天国都打到南京了,可以想象她整个童年时期应该都是在动乱不安的社会环境下度过的,记载有限我们已无法得知她的家在哪里?家境如何?据爸爸说家里往上都是贫农古人结亲讲究门当户对这个祖奶奶的娘家应该也是勉强温饱吧,古人重男轻女的陋习再加上当时家国动乱的社会环境祖奶奶也是吃过不少苦的吧。
《这个杀手不太冷》里有一段对话“人是一生都这般痛苦,还是只有在童年的时候?” “一生都是这样”
太平天国和捻军的叛乱终于平定,与英法也已经议和,朝廷大兴洋务发展经济,农民赋税降低,紧张的内乱局势终于迎来了短暂的稳定“同治中兴”时期,祖奶奶长大了,和那个年代所有平凡女子一样成亲嫁人,二十岁那年(1873)还生了个胖儿子,那个时候我们的慈禧和慈安太后已经两宫垂帘听政好久了,你说当时我们祖奶奶会不会也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嚼她们舌根呢 “了不得了不得,龙椅都被两个老太婆坐上啰”。她像天下所有的妻子和母亲一样有着干不完的活操不完的心,孩子嗷嗷待哺时,担心他饿着冷着,会蹦蹦跳跳走路了又担心他调皮摔着碰着,等他背上书包时还得千叮万嘱要努力学习听先生的话,好不容易长大了就该给他张罗亲事了,张家姑娘虽长得好个子却不高,王家姑娘个子高吧却是个懒婆娘,左挑右挑娶了模样俏个子高砍柴挑水样样好的李姑娘,过了不久李氏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祖奶奶当上祖母了一家子热热闹闹的,这段岁月应该是祖奶奶最开心的时光吧,社会安定家庭和睦,做一个啰啰嗦嗦的老太婆帮儿女带带孙子,偶尔东家长李家短的与别人拌拌嘴,如果就这样柴米油盐平平淡淡的过到老该多好。
可惜幸福的日子是总是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