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人都是一样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托尔斯泰的这句话突然让我想到一个人,一个陪伴了父亲小学时光,也陪伴了我小学时光的人。
他叫小七,家中排行老七。因为老家的儿化音比较重,所以叫做“小七儿”,也有人称之为“七儿”,当然呼喊中有些贬义。因为他是个小矮人,学名“侏儒症”。
全村人都这么叫他,男女老少都这样叫,叫来叫去他自己也习惯了这样的叫法,逢人便说“我就是小七啊”。但是论辈分,我应该叫他七爷或是老爷,因为他在家是最小的。
他是爸爸的小学同学,而且还是同桌,他和爸爸坐在第一排。这是和父亲一次玩笑的谈话中得知的。小学时候身高似乎也看不出多少差距,也没有人叫他小矮人,只是后来,同龄人都长高了,而他却停在了原点,命运也就此定格!
他小学没有毕业就回家务农了,那时候家里穷,家里孩子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上的起学的,当然也有的是要维持家中的生计和兄弟姐妹上学的开销,他属于前者还是后者,我不知道,也没有深究。但是他作为最小的儿子,却坚持到最后,给自己的父母养老送终。
养老送终,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更何况对于小七的身体状况来说难上加难。
从我记事开始,或者是从上小学开始,他开始在学校的门口,推着小推车,卖小朋友们的零食,我依稀的记得:日本豆,唐僧肉,辣条,还有小小袋子的白色粉末,我们叫酸奶奶,还有各色各异的小勺子……
他每周要去县城进一次货,这样能攒一周的钱,这些货用来下一周来卖,那时候乡间的客车只有一个前门,很高的台阶,很高。
每次他需要双手按在脚踏板上,纵深一跃,胳膊微弯,然后迈开左腿,右臂顺势抬起,右腿提上来,艰难的上车。当然有时候人不多的时候,列车员会拉他一把,那样他能轻松一点。
就这样,生活给了他关上了门,关上了窗,他自己愣是在墙上砸出了光明,加上种地,和母亲的生活倒也还凑合。
冬天,他会卖糖葫芦,他自己做的,全是山楂的。不像现在我们吃的多样,估计那时他也进不起其他的原料。他的糖葫芦一直都很粘牙,估计是糖选择的不对,但是一直没有改进。他的糖葫芦每天都不能卖完,而自己一个也舍不得吃。有时候会拉着送给我,我不要,那时候的我嫌弃他有点脏。
每次他小小的个子,背着糖葫芦串走的时候,我就会想,他是需要站到高高的灶台上去,还是要占个凳子,小心的猫下腰去。总之生活的艰辛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而他始终保持微笑。
我第一次看见他落泪,大概是我上初中的时候。四十多岁的他,昂着头站在父亲的前面,说家里的电视被大队收走了,能不能帮忙要回来,他妈妈没有看的了,哭着喊着要看电视!
他家电视是一台熊猫牌子的黑白电视机,是我家换了彩电之后给她们家的,但是在当时已经是很不错了。这唯一的电器为什么要被没收呢?他父亲去世没有火化,当时不火化是要罚款的,而他交不起罚款,也交不起火葬钱。
在农村,有好多人不去火化的,但是至今也不知道是谁举报的,真想说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父亲把小七的小电视要了回来,并且没有罚款,还帮他们家办了低保。小七满心欢喜,这一点点的帮助,在他的心底像烙上深深的印记。这份恩让他背负了多年,其实就是这样的人,更懂得知恩图报。
自此,只要是小七看见我和妹妹,都要塞给我们吃的,可是我们往往是拒绝的。他进货的需要本钱,他自己做的需要辛酸。
小七有时摘下院子里的杏给我们吃,这时,我们是接受的,如果再不接受,会让他感觉到越发的无地自容,小七最怕的是被别人看不起。
后来我上了高中,上了大学,他母亲患病去世,他也像是丢了魂,失去了奋斗的动力。
在不久的以后,他也病死在家中。某日的午后,邻居借东西时才知晓他的故去。一次电话,妈妈跟我说,小七走了,走的很安详。我心头一阵酸楚而后释然,他像是一个天使,完成了在人间的使命。小七一路护送着父母到了天堂,而他也在追赶的路上。
小七的一生充满了痛苦,但是也充满了坚强和向上。他懂得感恩,他虽然贫穷,但是自己的生命却有无尽的希望。
他是小七,他姓李。
天堂有无限的阳光,
天堂不再有悲伤。
愿小七在那里,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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