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太阳热的把空气都凝固了一样,出了阴凉底下,热浪就迅速包围起来,火一样要把人烧的干干净净。热浪浮动,带着树叶沙沙作响,那一处,是夏天少有的清爽。我坐在一片暗影笼罩的室内,清凉舒爽,阳光从那边的小窗子照进来,热量一点点儿减少。就那么坐着,身上的短袖脏兮兮的,也许是吃饭的时候溅上的油渍,也许是吃西瓜水果淌下的汁液,印出一片片污迹,我却也全然不在意,她说我是个邋遢人,我想的确是。
“好寂寞啊。”我这么想着,听见外面树叶响,隐身在阴暗处,对面的电视机在插播广告。房子空旷且安静,向两边暗处延伸。我动了动,眼睛盯着电视,瞥一眼右上角的广告倒计时,自己心里默默地数,再看一眼,啊,错了三秒,有点懊悔。但是好歹,我要看的连续剧开始了,我有点雀跃和欣喜。
电视屏幕上出现一个女人愁苦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走了,我一定要走了,这里我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我是说真的!我绝不欺骗你!”她看起来悲愤又不安,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几圈,又重新坐下,平静了一会又突然哭起来。
“没有人了解我的,没有……没有人。”她哽咽着,这时进来了一个男人,上前拥抱她,表情痛苦不堪。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爱?爱!我当然知道,你还爱那个疯女人!”她推开男人站起来大声吼道,男人面色突然变了。
“你不知道,是我欠她的,我爱的只有你,你不知道……”男人掩面哭泣,女人望着他,一时间静默无语。
我打了个哈欠,觉得索然无味,无聊透顶。手指自己不耐烦地摸索着沙发的边缘,光阴静静地流淌着,我凝神细听,万物有声,就在耳边嗡嗡响着,我有点困了。
窗前的阴影晃了晃又稳住了,我看着照进来的阳光颜色俞加深沉,蕴藏着一抹艳红,时近黄昏,处处都是归家的人。我想走,离开这儿哪都好,但是又觉得厌烦了北方这种明朗气息,更好的,还是想看看山水窈窕,那种柔和地模糊了界线的温柔。这么想着,感觉身体沉沉的,门外一阵嘈杂。
“今天做作业了没有?”
“做了。”
屋子里开始弥漫着烟火气,和外面连接成一片。 夕阳最后一点带血色的光照进来,也还是那么刺眼。菜刀剁在案板上当当当地响,一会儿锅里的热油滋啦啦炸开,又是一阵勺子和铁锅叮铃哐啷的热闹,我动动鼻子嗅,到猜不出个所以然,不过的确鲜香四溢,只是这样的日子里—黏糊糊的热叫人头昏,提不起什么胃口。精神萎靡的模样大概看了叫人心烦,免不了招来一顿唠叨,我觉得委屈又气愤,可是不敢吱声。外面的光线一沉再沉,然而还是亮堂堂的不见颓势,不照我这个死气沉沉的小孩儿,怪不得惹人嫌。
我向来记不清什么东西,或者说不愿意记得,那些现在我已经陌生的温暖和快乐。回忆里有些模模糊糊染着一层晕黄,有些可怖,又有些甜蜜,那是我的从前,是我仍旧是个小孩子的时光,我好像个失忆的人突然想起过往一样,那些片段缠绕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逐渐清晰。我想我这年纪轻轻的不会念旧,可眼前却又时常闪着挥之不去的幻影,让我不安而且惶恐,那纯真又杂乱的过往。时隐时现,勾人魂魄,又偏偏叫人心惊肉颤。可人总得长大,好像又很突然,突然妈妈不再愿意抱起我,突然爸爸骑的电车中间那个最温馨安全的位置不再专属于我,突然我要自己生活,变化快得好似分秒之间,我在漫长迷茫岁月里终于明白过来这变化,其中也撒娇挣扎过,只是那些小孩子的伎俩再也不管用了,如今当我忙忙碌碌顾前顾后偶尔顿下来还是怀念从前。
一生能有多长,我不过刚刚起了个头而已,再想缩回那个壳里也不能了,愣头愣脑往前撞,仍旧希望有人能够接住我,我的确爱惜自己,不愿意多吃一点苦头,要不然怎么总想赖在那个夏天。你看,一个人受委屈的时候,还是会自己骗自己,我累极了想起从前,还是那些热呼呼的记忆,我没有泪光闪闪地记起小小的我在冬日里如何煎熬,漫天飞雪的道路,四处银光闪闪,还有风声呼啸,我不满什么呢?没有什么。我只是想再看一次夕阳,从前印在我眼睛里一次次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