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很久没有提笔写字。
从初中开始写摘抄,认认真真,工工整整。记那些不想从生命中失去的文字。
看喜欢的书,然后抄下几句,简直也是成为那时不可多得的消遣之一。
每次抄完,心里会平静一些,读着那些文字,假装没被困居一隅,去到向往的远方。
十六开的大本子厚厚的,拿在手里的质感,就像拥有了另一个世界。
这样的摘抄本已有好几本,搬到哪里都不舍得扔,一个家一个家的搬着。
高中毕业去另一个城市读大学,写摘抄的习惯却渐渐像放弃一件玩具一样,丢掉了。
今日读完沈熹微的浮夸,突然心血来潮想写些摘抄。
熹微已不在人世,久被病魔折磨,这一去,也算是一种解脱。
她作序:“时至今日,我仍无法与人谈论写作,我说我的全部都在文字里,无奈文字偏偏又是那样贫瘠。”
这一本厚厚的书,停在眼前,一字一句,却都是她活过的证据。
写的大多是都市情爱,你来我往,分分合合,无不唏嘘。
书中,人们在爱里付出,牺牲,猜疑,厌倦再互相伤害。
是否世间的情大抵皆如此,开始炽烈炙热,也确确实实是在心里烧起了一把火。
火迅速燃过心里茂密的森林,终于侵略出一片领地,独占着,耀武扬威着。
然而熄灭也是不可摆脱的必然结束,零星的火花还在眼前闪耀着,空气中的余味还刺鼻着。
心里后来被这把大火烧了个精光,爱情结束的有多曲折反复,新芽萌生的就有多艰难用力。
消失的是亲吻,拥抱,身体有爱过的痕迹。看不见的,留不下的,逃不过的。
彼时是相爱的,抵足缠绵,温柔入心,最后却在现实和世情面前不堪一击。
爱人原来是徒劳。是抓不住的,从指缝漏出去的水滴。最后都是静寂。
记忆是唯一凭证。
我写字为了记录,为了观照当下,为了自身的建筑与成全。
在被世事洪流卷走之前,也只能得到时间赋予的这么一点信物了。
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生怕一句错句句错,最后变成一碰即碎的泡沫。
城市里俨然已太多泡沫,人群没有目的地手舞足蹈,对抗生的虚无。
若是未曾谋面的读者,心照不宣的各自书写,在文字的路上互相鼓励关照,我把它看成是一种默契。
而如果被身边的人发现,就像硬生生的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我要藏,要躲。
这一种怪诞的心理,也是一直存在至今。
以为别人要从这些文字的面目中,挖掘出一些什么来借以虚张声势。
我深知以这种“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实属妄想,可又不禁妄想。
那么又为何要书写。
这一种终究要为了“忘却的纪念”。
我渲染,夸张,比喻,想象。
用尽一切方法,用所有自以为是的方式,非要在众目睽睽中表达自己的心意。
肉身终将成灰,唯有文字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