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时的几个瞬间

《奥德赛》1-7章读后随笔

Telemachus之父生死未卜,家里被母亲的求婚者搞的乌烟瘴气,连他自己也无所适从。他寻父的征程开启于这一片狼藉。雅典娜对他的指点,求婚者们对他的蔑视,Menelaus为他描述的经历,Orestes为他树立的榜样,所有的一切让他再也无法做曾经的懵懂少年。

我不曾有如他悲壮的经历,但在成长时同样有令我刻骨铭心的瞬间——

大人们总是很爱打扑克,夏天他们在靠路边的屋子里打,吹凉风;冬天在向阳的屋子里打,烤暖气。人数总也不用担心凑不齐,家里附近的四家人每次都很有默契地在同一个时间围桌子而坐,闲暇时光仿佛永远可以在欢笑中流淌。而打扑克的人里面,隔壁大妈的口才是最好的,也是为我们带来最多欢声笑语的。最近回家没有看到她,总觉得家里冷清了不少。

我再次见到她已是在半年之后,我惊讶半年的时间将人消磨成这样一副模样!

狗狂吠着,不过我还是听见了皮底鞋磨地的刺啦刺啦声。打开大门,大妈手里提了一个黄瓜,喘着粗气——就像我们刚玩命跑完800米一样,和我们不同的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一张巧嘴也干瘪了许多。她的眼睛被塌下来的眼皮遮住了一半,惨白的脸色仿佛是从骨头里面渗出来的。两句话从她的嘴里奋力地挤了出来:听你妈说你爱吃凉面,就给你送点黄瓜来。唉,我不行了,我坐下来稍微歇一会再走。你去学习吧,我就坐一下。

把别人独自留在院子里,总是不合适的,我便坐下来,陪她。

她慢慢地弯下了腿,过了好半天,屁股才碰到凳子。每一个动作都让我想起还没有完工的机器人。那件衬衫挂在他身上,显得她像是一个晾衣架,可她的腿脚肿胀的,就像刚蒸出来的馒头,只是颜色看起来还不如馒头新鲜。那脚踝里面憋着的血液,马上就要冲破血管,崩开皮肤,冲出来一样。

“为什么身体这么吃不消呢突然?”

“前一阵子又是心脏病有时胃病,现在什么也不能吃,甜的、酸的都能让胃翻江倒海,哎”

“那最近好些了吗?”

“心脏好多了,就是我要不停的去医院。可惜啊,什么活我也没有办法做了”

她是一个标准的中国农民,身体病再重,也要想着还有什么活没有做完。这样一个人还是被病魔击垮了,我看着她扁平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对呼吸的渴望,不亚于想再回到水中的鱼。人们平时所谓的“消耗时间”是多么的不自量力,分明是时间在磨我们。它可以让一个人在一瞬间陨落,也可以让一个人不停地受折磨。又有谁逃得过呢?

“我歇的差不多了,你回吧”

她又费了好大劲,我看了下表,已经过了半小时。

她让我知道生命的宝贵,所以在生命的征程中,再难,我都不后悔曾来过这个世界,更不敢有轻生的念想。

我不了解那个推车子的大爷。但是我每次走在田间的路上,碰到他,他的眼里中含着劳动人民特有的那股热情。那眼神里的期盼,不亚于望女成龙的热切。

每一次很远的看见我,他就会从车子上下来,迈着蹒跚的脚步向前走着。那双眼就会发亮。

每次和我打招呼,他总是问这样一句话:还要念几年呀?

我读高中时他就这样问我,如今大学要毕业了。

“唉还早呢”

“快了还有三年!”

“我马上就要毕业了!”

“今年后半年!”

我回答的越来越释然,仿佛马上就能交代一个重要的差事。

”好呀,快好好念书吧,日子以后就不会那么苦了。“ 说完,他刚要骑上车子,就突然转过身来问我,毕了业包分配吗?”

分配这样的说法从我上小学起就不再有了,可是他依然怀着这样美好的憧憬——希望我以后不再像他一样,早年丧妻,膝下无子,身体残疾还要去耕地来谋生计。刻苦学习,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是一个贫苦的庄稼人所能有的最好的企盼了。一个走在路上常遇到我的陌生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我的父母呢,他们望女成凤的心又该多么热切呢?

他让我明白了奋斗的价值。我的背后还有那一双双期盼的目光。

这一个个生命的过客之于我,不亚于Orestes,Menelaus之于Telemachus。经历了这些流年和一个个瞬间,我发现,我也不能再回去做那个懵懂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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