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不愈心

第一章雨夜


深夜的诊所被暴雨笼罩,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仿佛一曲惊心动魄而又气势非凡的交响乐在唤醒沉睡的夜。沈昭坐在办公桌前,手中的钢笔在病例本上轻轻滑动,墨迹在纸上晕开,像是她心中无法言说的情绪。她写下:“3号患者,第17次诊疗,仍拒绝描述创伤源,只反复修改同一句歌词——‘把爱写成未亡人的碑文’。” 

她的目光从病例本上移开,望向窗外。雨幕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踉跄着朝诊所奔来。门被猛地推开,冷风夹杂着雨水灌入室内。江烬浑身湿透,头发紧贴着脸颊,水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他的手中攥着一张皱巴巴的乐谱,像是握着一片破碎的记忆。他径直走到沈昭面前,将乐谱拍在桌上,声音沙哑:“沈医生,这句词缺了韵脚。” 

沈昭低头看向那张泛黄的纸,上面是《黑洞礼赞》的歌词。墨迹在“我吞咽着你的光”处晕开,像是被泪水浸染过的痕迹。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仿佛能感受到江烬心中的黑洞正在吞噬着他最后的光亮。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药柜深处,那里藏着一瓶与江烬外套同款的雪松味香水。瓶身贴着“致阿烬——纪念日快乐”的标签,字迹早已模糊,却依然刺痛着她的心。那是她那天想送给他的礼物,没想到却分了手,如今这物品成了她无法触碰的禁忌。

沈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江烬,这句词……你真的觉得缺了韵脚吗?” 

江烬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张乐谱,眼神空洞而迷茫。窗外的雨声愈发急促,仿佛在催促着什么。沈昭知道,这场诊疗,或许又将是无果而终。但她依然无法放弃,因为她知道,江烬的歌词里,藏着他无法言说的伤痛,也藏着她无法释怀的过去。

在轰隆隆的雷声中,一道闪电将沈昭的思绪拉回到五年前,她和江烬还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的时候。



第二章小礼堂


那天的天气也像今天的一样,室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沈昭没带伞,跑进了小礼堂躲雨,正好音乐社在开展社团活动,有些闷热的礼堂里都是热闹的谈论声,在讨论着即将出场的那位音乐才子,沈昭找了一个不显眼的靠后且靠近出口的位置坐下,心想着等雨停了再回去。灯光突然全部暗了下来,“啪嗒!”一声,沈昭的思绪被牵引,目光落到了舞台中央,一束追光正打在一个男生的身上,他左手握着吉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直直地落向观众席,此刻的沈昭也静默地注视着他。

周围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江烬!”,接着便是一阵又一阵的声浪,一声声诉说着对他的喜爱,似乎都在期待着他的创作。台上的男生淡定从容地笑了笑,把修长笔直的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礼堂里吵闹的声音像接到了什么指令,安静了下来。

江烬在台上用手指拨动着吉他的琴弦,修长的手指像舞动的精灵,向沈昭施展着魔法,吸引着沈昭沉浸其中。吉他在江烬翻飞的手指中流出悦耳的旋律,他演唱着自己创作的《向着光》,用他那清冷的嗓音,诉说着对生命的热爱与思考。伴随着一段滑音,曲终。沈昭听入迷了,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江烬收拾吉他的背影,她开始有了认识这个男生的冲动,想再次听他演唱,想跟他谈论歌词,想听他分享创作故事。在她反应过来时,沈昭发现自己已经追着江烬站在了演出后台,他突然回头望着她,目光相接,她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沈昭大脑飞速运转想要说点什么时,江烬对她笑着开口了,“嗨,同学,你踩到我乐谱啦,麻烦抬一下脚。”沈昭顿时满脸通红,慌慌张张地低头赶紧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我……”

江烬将乐谱拿起,拍了拍上面的脚印,笑道:“没关系。”这时沈昭才看清楚刚刚在台上歌唱的那位少年,轮廓分明的脸上剑眉入鬓,脸型消瘦,白皙的皮肤显得眼前的他有些清冷感。

他站在那里,侧脸被光线勾勒得柔和而清晰,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只剩下他。她的心跳突然加快,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随即乱了节奏。脸颊微微发烫,仿佛有一团火从心底悄然升起,蔓延到耳根,染红了她的肌肤。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尖微微发凉,掌心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想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目光像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的身影,生怕被他发现。每一次目光交汇的瞬间,她的心都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甜腻的紧张感,让她既想逃离,又渴望靠近。

江烬拿起乐谱后便转头回去继续和音乐社的其他人谈笑风生,而沈昭则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第三章星夜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沈昭如常出现在学校图书馆,手里捧着阅读着塔拉·⻙斯特弗的《你当像⻦⻜往你的⼭》,不同的是,今天她戴上了许久不用的头戴式耳机,皮质的耳罩微微压住她鬓角碎发,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江烬的影响,沈昭最近开始迷上了听音乐,耳机里正播放着一首轻摇滚,她跟着节奏轻轻地晃动着身体。

突然音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图书馆里细碎的脚步声,沈昭莫名回头一看,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江烬,他叼着一根棒棒糖正拨弄着她的耳机,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浮尘在光束中轻盈地起舞,将他清瘦的轮廓镀成半透明的琥珀色,连长翘的睫毛也染上了细碎的金芒,他摆弄完成,把耳机交还给沈昭,他的剪影落在正在翻阅的书页上,同时也烙在了沈昭的心里。“同学,你⽿机漏⾳了,我给你调小声了——‘⼼脏是未爆的雷’这句歌词不错,要不要加⼊⾳乐社?”

沈昭的心跳漏了半拍,许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这种感觉就是一见钟情。

沈昭加入了音乐社,一直默默当着小透明的角色,但每次有活动沈昭都积极参加,只为了多见江烬一面。每每有江烬的节目,沈昭便化身热情观众,目光像那束聚光灯,牢牢锁定江烬,用手机记录下江烬的表演,曲毕奋力地拍掌,在学习之余再细细品味。或许是混了个眼熟,或许是沈昭灼热的目光把江烬融化了,江烬开始主动跟沈昭分享创作故事,与沈昭讨论遣词用句,给她讲乐理知识,两人像相见恨晚的知己,越来越熟络。

跨年夜,沈昭收到江烬的邀请,去他驻唱的酒吧看演出,江烬说想要在这天演唱一首新歌,希望沈昭能成为第一批听众。沈昭当然求之不得,心里乐开了花,翻箱倒柜了许久才觉得衣到用时方恨少。

她仔细地挑选着衣服,一件件试穿,又一件件脱下,直到找到那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她轻轻抚平裙摆,指尖在柔软的布料上停留片刻,仿佛这样能抚平她内心的忐忑。

接着,她坐在镜子前,开始细细地描画妆容。眉笔轻轻勾勒出柔和的弧度,眼影淡淡地晕染在眼睑上,像是晨曦中的薄雾。她的动作很轻,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了这份精心准备的完美。最后,她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唇釉,镜中的她顿时多了几分明媚。

沈昭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与紧张,手指轻轻拨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镜中的她,脸颊微红,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心情美美地赴约了。

跨年夜氛围浓厚,街上人挤人,大家都希望在新年的第一时间跟爱的人一起过,小酒馆生意也格外火爆。江烬带着沈昭来到一个正对舞台的小桌面前落座,便去后台做准备。在一阵激昂的鼓声后,江烬登场了。

只见江烬穿着淡紫色皮衣外套,白T内搭,透出一丝随性与不羁。领口的银白色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骨节分明,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隆起,像是山川的脉络,蕴藏着无声的力量;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边缘圆润,透着一丝不经意的细致。

他站在舞台中央,仿佛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动人的故事。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而流畅,没有丝毫的刻意,却充满了力量与情感。当他轻轻闭上眼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时,整个舞台仿佛都为他静止,只有他的歌声在空气中回荡,带领着观众进入一个充满诗意与梦幻的境界。

这一刻,他不仅是歌手,更是情感的传递者,用他的歌声与姿态,将每一个听众带入了一个充满温暖与感动的世界。吉他和弦声缓缓响起,江烬开始演唱,“星星悄悄藏进你眼眸,我摘下一颗偷偷藏进我衣兜……”,沈昭听着江烬的自创曲《星夜》,觉得跟他之前的曲风都不太像,曲中尽是温柔和爱恋。

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江烬一眼就看到台下那个明媚的女孩——沈昭。今天的她挑染的蓝色发丝仿佛是夜空中最深邃的星辰,闪烁着神秘而冷静的光芒。她的丹凤眼如同秋水般清澈,眼尾微微上扬,透着一股理性的睿智与从容。她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却又带着一丝温柔的疏离感。她的笑容不多,但每一次微笑都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温暖而不炙热,恰到好处地照亮人心。

此刻在江烬眼中的沈昭就像是一颗冷静而闪耀的蓝宝石,既有理性的光芒,又有感性的温度,令人不禁心生敬意与向往。

江烬弯腰鞠躬谢幕,“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星夜!”江烬穿过熙攘的人潮向沈昭走来,拿起桌上的清饮喝了一口。

“你的音乐,像星星一样美。”沈昭将剥好的一小碟无花果递给他,眼睛亮亮的看向江烬,江烬盯着她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那你愿意做我的星星吗?”那晚的跨年夜他们互道了第一声“新年快乐!”

兴许是性格上互补,又或许是同样对某件事情有偏执的一面,在那以后,两人迅速坠入爱河。江烬为沈昭写歌,带她去天台看星星,教她弹吉他;沈昭则用她的理性与温柔,为江烬的创作提供灵感,帮他梳理情绪。他们的爱情像一首完美的协奏曲,甜蜜而热烈。

毕业前的一个周末,江烬带沈昭去见了自己的母亲。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客厅,江母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她拉着沈昭的手,细细打量这个美丽可爱的姑娘,眼中满是喜爱:“阿烬从小就不爱说话,可自从认识了你,他整个人都变得开朗了。”沈昭害羞地低下头,江烬则在一旁笑着搂住她的肩膀:“妈,你别吓着她。”那天,江母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三人围坐在一起,笑声不断。江烬看着眼前这个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女孩,她的笑容仿佛能治愈一切伤痛。

然而,幸福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江母突然被诊断出重病,病情迅速恶化。江烬整日守在母亲病床前,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弹奏她最爱的曲子。沈昭也陪在他身边,尽力安慰他,可她的眼神中却藏着深深的挣扎。

沈昭的父亲知道江烬的才华,也同意他们在一起,但她的父亲却另有所图,曾经的沈昭也得到过很多父爱,然而一切在她母亲因车祸身亡后荡然无存。

沈父沉浸在悲伤之中,对女儿也开始不管不问,为了消减痛苦,沈父在一位合作伙伴带领下开始沉迷于赌博,享受着纸牌带来的大喜大悲,最终被居心叵测的朋友设局,沈家公司不仅面临破产,还欠下了巨额赌债。最近一些高利贷公司电话开始打上门来找沈昭,沈昭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在江母去世的那天,沈昭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而急切:“我急需用钱,我已经联系到了一个音乐总监,他很欣赏江烬的才华,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江烬的作品卖出去,我已经答应了。我的好女儿,你救救爸爸,爸爸只剩下你了。”

沈昭握着手机,手指颤抖,眼泪无声滑落。她看了一眼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江母,又看了一眼憔悴的江烬,最终咬牙做出了决定。


第四章利用

“沈医生!”江烬低沉的嗓音将沈昭的思绪拉了回来,望着眼前双眼猩红有些偏执疯狂的男人,沈昭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的诊疗椅,柔声道:“躺上去吧,江烬,我们继续诊疗好吗?”

江烬躺在诊疗椅上,头顶的灯光柔和而昏黄,像是被一层薄纱笼罩。他的呼吸逐渐平稳,身体随着沈昭手中钢笔轻敲节拍器的节奏缓缓放松。沈昭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回到让你开始写《黑洞礼赞》的那天。” 

五年前的跨年夜,寒风刺骨,街道上弥漫着节日的气息,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

江烬满怀欢喜地站在沈昭家楼下,手里攥着江母临走时交给他一枚家传的玉镯。沈昭在江母病逝后,就对江烬有所闪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江烬不知道她是因为工作不顺心还是自己给她的爱不够让她缺乏安全感,江烬这段时间也正好忙于演出两人缺少沟通,于是他手捧鲜花,想在恋爱纪念日将这枚意义深重的玉镯送给沈昭,希望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并跟她好好聊一聊。

然而,每次拨号都只能换来听筒里传来的一阵阵忙音,江烬开始着急起来,心里纳闷:前几天就约好今晚一起过节的,也没听说今天要加班啊,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江烬站累了,便在小花园旁蹲下了。突然,手机屏幕一亮,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江烬心中一动,是沈昭的消息?他赶紧解锁屏幕,然而,点开对话框却是朋友发给他的一张照片,其中一个主角正是他焦急等待却联系不上的沈昭,而另一个主角却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江烬看不到男人的脸,背景是一家音乐公司门口,只能看到两人正在亲密拥抱,好像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他看见沈昭微微低下的头和顺从的姿态。透过照片,他好像看不清她了。

江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呼吸变得困难。

那张照片不断地在他脑海回放,其中夹杂着他们的甜蜜回忆。他看着手中的玫瑰,它好像已经没了生机,完全不像他刚挑选时盛放的姿态。

‘不,沈昭不是这样的人,我等她回来,等她回来找我,等她向我解释。’好像他的祈求得到了上苍的眷顾,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电显示赫然是沈昭。

江烬赶紧手忙脚乱地按了接听键。“喂,沈昭,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你家楼下。”江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那头的沈昭说话了,少年握紧拳头,满脸的不可思议,‘分手?我们分手吧’,他只听到这几个字。

江烬努力地让自己理解这简单的几个字,声音颤抖道:“理由?”沈昭沉默了,一片静默之后,“我不爱你了,他比你更懂我。我需要的不是虚无缥缈的才华,而是能立刻变现的现实。况且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利用你罢了。”不知道是沈昭伪装得太好,还是这是她的真心话,江烬听不出她的任何情绪。脑海里重新浮现出那张拥抱照片。

江烬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好,我知道了。”江烬看着黑掉的屏幕,屏幕映照出自己的表情是如此的狼狈。江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望着空荡荡的公寓,他坐在钢琴前,抚摸着黑白的琴键,颤抖地弹奏着一段悲伤的旋律,仿佛在祭奠死去的爱情。

江烬每天除了日常工作,便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关在琴房里,一遍一遍地弹奏着那段悲伤的旋律,垃圾篓里的纸团堆满溢出也不为所动,只是拿着那支金色的钢笔,反复写了又划,划了又写,又随手揉成纸团,喃喃自语。

一日,在下班回家的车上,江烬突然听到了一段熟悉的旋律,简单的钢琴前奏缓缓响起,歌手开始演唱,加入了提琴泛音,仿佛心电图的波纹,间奏出现了电子碎拍,弦乐也缓缓爬升,副歌出来,大提琴推进跟上,钢琴八度跳跃,让情感爆发但克制,竖琴独白搭起了桥段,副歌变奏爆发后接上了八音盒短音律,仿佛一切迎来了新生。

突然,所有器乐骤停,仅剩下吉他的泛音逐渐淡出。男歌手演唱完毕,“咳出的锈色黄昏,悄悄藏进枕头里,你突然说想闻桂花香,是想收住被单下蜷缩成虾米的颤抖。”江烬的脑海中浮现出母亲临走前的最后一幕。

这首歌不正是他在母亲病重时所创吗?因为记忆过于沉重,那段艰难的时光因为有沈昭还依然陪在他身边,鼓励他,让他把痛苦用音乐说出来,才有了歌曲结尾的豁然开朗。创作完他从未公开演唱过,只有沈昭听过!记忆突然闪回到分手那天,对!那天她在音乐公司门口。江烬被他的这一想法狠狠地冲击,原来她说的是真的啊?跟我在一起只是利用我?她真的不爱我啊?

江烬坐在钢琴前,他的耳边仿佛响起沈昭曾经温柔的声音:“阿烬,你的音乐是我生命中最美的光。”可现在,那道光被彻底吞噬了。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你赠我以砒霜,冠以蜜糖之名。” 

自那以后,江烬的世界彻底崩塌。母亲的离世和沈昭的背叛让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与痛苦中,精神状态逐渐崩溃。他开始分不清现实与幻觉,常常在深夜惊醒,仿佛听到母亲在呼唤他,又仿佛看到沈昭站在他面前,眼中满是愧疚。

江烬的歌词变得更加黑暗,甚至带有自毁倾向,他试图用音乐表达自己的痛苦,但最终在一次演出中失控,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后来江烬被送往创伤后应激障碍诊疗室,在那里,他再次遇到了沈昭。


第五章惊醒


江烬盯着墙上的医生简介冷笑:“沈医生简介写着擅长音乐疗法?真巧,我恨透了所有会作曲的人。”沈昭不语,找出一份患者评估表递给江烬道,“江烬,请你先把表格填完,我需要去找院长确认一件事。”说完急匆匆地走出会诊室。

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沈昭还在恍惚,手里紧握着《特殊医患关系知情同意书》。“患者江烬已经更换了七位心理医生了,他经纪人托朋友关系找到了我们疗养院,而你在音乐治疗方面颇有研究,便向他推荐了你,你尽力而为吧!”

沈昭离开后,江烬站了起来,默默往沈昭办公桌走去。看着桌面上她和自己的合照有些晃神,江烬再次陷入幻觉。

他看见沈昭站在他面前,手中握着那支他曾送给她的镀金钢笔,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江烬,你永远都逃不出这个黑洞。”江烬猛地抓起桌上的钢笔,对准自己的喉咙,狠狠刺下。就在笔尖划破皮肤的瞬间,他猛然惊醒,手中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鲜血顺着脖颈缓缓流下。他低头看着地上的钢笔,眼中满是绝望与痛苦,喃喃自语:“沈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回忆戛然而止,躺在诊疗椅子上的江烬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脉搏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鸣叫。沈昭正要伸手调整设备,江烬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而有力,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沈昭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努力保持镇定,轻声唤道:“江烬,放松,你还在诊疗中。” 

催眠中的江烬眼睛依然紧闭,嘴角却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深渊中传来:“你的声音比当年说分手时有感情多了,但桌面上的合照该换了吧?” 

沈昭的瞳孔微微收缩,手腕上的力道让她无法挣脱。她看着江烬的脸,那张曾经充满阳光与热情的脸,如今却被痛苦与偏执占据。她知道,他依然被困在那天的回忆里,无法走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对不起,阿烬,对不起,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江烬突然睁开眼,目光如刀般锋利,直直刺入她的心底。他的声音带着嘲讽与绝望,“只是被迫背叛且离开我?只是想要偷走我的创作?你想要你的都拿去,为什么还要当一个合格的演员,骗得我团团转?” 

沈昭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无法发出声音。她的手腕依然被江烬紧紧攥着,脉搏监测仪的鸣叫声在寂静的诊疗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用理性的语言去安抚他,因为他的痛苦早已超越了理智的边界。

她缓缓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阿烬。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但我……别无选择。” 

江烬的手渐渐松开,他的眼神从愤怒转为空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重新躺回诊疗椅,闭上眼睛,声音微弱得像是梦呓:“把爱写成未亡人的碑文……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 

沈昭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关掉了节拍器。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大,仿佛在为这段无法挽回的爱情奏响最后的挽歌。


第六章跨年夜


持续地治疗和回忆,江烬厌烦了家里的琴房压抑的环境,在跨年夜这天,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曾经驻唱的小酒馆,看着门口熟悉的招牌,他抬脚迈了进去,找了个偏僻的小角落坐下,眼睛无神地盯着舞台中央,台上歌手在唱什么他听不进去,只是放空着自己。

“哎,你知道沈昭最近怎样了吗?”后面桌一个女生的声音把他游离的思绪回笼,他忍不住侧耳倾听。

自从分手后,他就强迫自己不去关注沈昭的消息。

另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听说在她刚毕业不久,她父亲欠了巨额赌债,前段日子她才慢慢还清的。”“她现在好像在心里疗养院工作耶,干这行这么赚钱的吗?”女生接着问道。“我听她同寝室的一个同学说,”女生压低声音说道,“她之前不是跟江烬谈过恋爱嘛,她后面偷偷地把江烬的一些原创曲卖给了唱片公司!”女生惊呼:“天哪!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后面女生们的谈话江烬没有分神去听了,只是脑海里又捕捉到了一个细节,毕业不久,那段时间母亲生病,他悉心照顾母亲,没有很好地关注到沈昭的变化,好像沈昭确实总是频繁接到电话,接完电话后脸色也不太好,而自己却以为她只是在工作中碰壁,而那又涉及病人的隐私,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作罢。

但那时候明明已经焦头烂额的沈昭,却半点没有透露出这个消息,还忙前忙后帮着照顾母亲和自己,看着自己为母亲大额医药费单子苦恼。沈昭在卖掉自己的原创作品时,她的心境是怎样的呢?她但凡直接跟自己商量,也不会闹到分手的地步吧?她为什么要贬低自己说谎呢?江烬脑海里问题一串接着一串,只想抓着沈昭好好地问个明白。

江烬又想起了初见沈昭的时候,沈昭曾说她在小礼堂对他一见钟情,其实不然,江烬早在此之前就被沈昭所吸引。当时是刚开学不久,天公不作美,连续两周都是阴雨绵绵,沈昭为了采集论文支撑数据,每天下午四点都会在实验楼下小花坛,撑着一把透明伞,蹲着收集雨点落在叶片的声音,俨然一颗小蘑菇。江烬所在的音乐楼正与实验楼面对面,江烬在四楼的琴房,透过窗,望着沈昭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一张一合地数着雨滴落下的频次,与他正在创作的旋律节拍莫名契合,江烬默默地盯着她,寻找着下一段韵律的灵感。

江烬又把自己关进了琴房,埋头改着《黑洞礼赞》,他脑海里有新的灵感要破土而出,地面未揉紧的纸团漏出主人的点点心声,“沈昭是比宇宙更深的黑洞,而我,终将坠落成你的星骸。”

暴雨夜,雷声轰鸣,雨水如注,江烬再次来找沈昭,好像他对雨天情有独钟,总是在雨天情绪便会波动巨大。

这次,江烬给沈昭带来了一张CD,封面印着黑色的漩涡,仿佛要把人往里吸,把人拉入这无名的黑洞之中共沉沦,另一面用金色签字笔写着“致黑夜里的光”,泛着金光的字体,仿佛在证明这里面确实帮着那抹光亮,呈现着矛盾而又纠结的情愫。

在江烬眼光的示意下,沈昭走向那台布满星空装饰的CD机前。沈昭手指在播放键停顿片刻,她转身看向江烬,他正闭眼躺在沙发上,眉头紧锁,仿佛在梦中依然无法摆脱过去的阴影。沈昭轻轻走到音响旁,手指在播放键上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按了下去。《黑洞礼赞》缓缓响起,旋律温柔而哀伤,仿佛在抚慰一颗破碎的心。


第七章坠落深渊


然而,当歌曲进行到最后一小节时,江烬的双眼猛然睁开,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他猛地起身,按下暂停键,一把掐住沈昭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声音低沉而冰冷:“为了离开我你也太用心良苦了吧?”他的手指收紧,沈昭的呼吸逐渐困难,但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江烬的指尖触到她颈间的脉搏,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仿佛在提醒他,眼前这个人也曾是他最信任的人。他的目光落在她脖子那枚吉他拨片上,上面图案是繁星点点的星空,仔细看可以辨认出那些星星构成了“JZ”的字样。

曾经这是他们亲密无间的象征,如今却成了讽刺的印记。

“我全都知道了,当年你卖掉我的歌是为了还债,”江烬的声音带着可怜的追问意味,“你为什么不找我商量呢?我肯定会给你想办法的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谎言来欺骗我,这也是在欺骗你啊。”他的手指微微松开,沈昭得以喘息,但她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江烬抢过沈昭手中的注射器,冷笑着把玩在手中,针尖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声音低沉而危险:“你治得好所有人的心碎,怎么不敢治自己的肮脏?”他的目光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心脏,看清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沈昭抬起头,眼中泛起泪光,但她依然没有退缩。她伸手按下播放键,音响中流淌出江烬的歌声:“最痛的不是黑洞,是曾相信你有光。”

江烬的手微微一颤,注射器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目光逐渐涣散,仿佛被歌词中的情绪击中,内心的防线开始崩塌。沈昭趁机挣脱他的束缚,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呼吸急促。

“我已经听说了,”江烬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你当初出卖我的作品,还扯出你移情别恋的谎言,你知你提出分手时我有多痛苦吗?

沈昭的眼泪终于滑落,她低下头,声音哽咽:“对不起……我只是想弥补,想治好你,也想治好我自己。”

江烬沉默片刻,缓缓走到她面前,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他的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沈昭抬起头,与他的目光交汇,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或许,”江烬低声说道,“我们都需要一次真正的治愈,而不是逃避。”

沈昭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轻轻握住江烬的手,低声说道:“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进房间,照亮了两人的身影。或许,真正的治愈才刚刚开始。

三年后的颁奖礼上,璀璨的灯光如星河般倾泻而下,江烬站在舞台中央,手中握着那座沉甸甸的奖杯。他的目光扫过台下,最终定格在一个空座上,仿佛那里坐着某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感谢我的心理医生,她教会我——有些爱注定要活在病历本的背面。”

台下一片寂静,只有闪光灯在不停地闪烁,仿佛在记录这一刻的复杂情绪。江烬的目光微微垂下,指尖轻轻摩挲着奖杯的边缘,仿佛在触碰一段尘封的记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沈昭站在他面前,眼中满是泪水,却依然坚定地说:“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

而此时,远在海岛疗养院的沈昭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江烬的脸,他在侃侃而谈获奖感言,他站在舞台上,是如此的耀眼,“最痛的不是黑洞,是曾相信你有光。”江烬念着获奖歌曲《黑洞礼赞》的歌词,深深地鞠躬谢幕。

沈昭的视线微动,她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的海平面,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低沉的轰鸣声。沈昭手中握着一支钢笔,笔尖在泛黄的处方笺上轻轻滑动,她的手指微微一顿,笔尖在纸上留下一行字:“今日诊疗记录:患者情绪稳定,但仍需持续观察。”海风吹动着窗帘,翻开了她手边的病例本,漏出纸张的背面,那是江烬当年未写完的歌词:“我终将坠落成你的星骸,在余生每个黑夜病理性地闪烁。”沈昭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仿佛在触碰一段无法愈合的伤口。她的目光逐渐涣散,思绪回到了三年前,江烬站在她面前,手中握着注射器,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

突然,她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手机屏幕亮起,是江烬给她发的一句话:“沈昭,你比宇宙更深,而我,终将坠落成你的星骸。”

亮光照得沈昭手腕上的陨石手链更加熠熠生辉,那是江烬参加颁奖典礼前一晚送给她的,连同手链,还有一张木质书签,上面刻着:“Willingly plunge into an abyss deeper than the universe.(心甘情愿跳进比宇宙更深的深渊。)”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条手链,眼中泛起泪光,仿佛在回忆那段无法割舍的过去。

沈昭的身影逐渐融入疗养院的背景中,窗外的海浪声依旧,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未完的故事。她的手指轻轻按下桌上的播放键,音响中流淌出江烬的歌声,低沉而哀伤:“最痛的不是黑洞,是曾相信你有光。”

江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舞台的阴影中,而沈昭的身影则在海岛疗养院的窗前逐渐模糊。两条平行线似乎永远无法交汇,但他们的故事却在这片星空下继续延伸,仿佛在等待某个未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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