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鸿在厦门路一带打出名头来了。十几只猫脸都快被它撕烂了,这不算,就因为隔壁黄狗多看了两眼,它立刻炸了毛追咬这条大狗到街尾。
刘德鸿脸是白的,背上有几块黄,间在白色中间,长得精神,足足13斤。
老刘家孩子阿捷有几个爱好,都在刘德鸿身上。他给它画一对又粗又短的八字眉,一开始,刘德鸿要挣扎,被阿捷摁在地上痛揍,来回几次,动都不敢动了。画完了,放它出门,刘德鸿窜上门口的围墙,端坐在夕阳下,身体四周描了一道金色的光,气势逼人,逼猫,逼狗,逼一切活物,可是,脸上那对倒霉的八字眉让阿捷笑得死去活来。
我听说猫是很骄傲的动物,没有主人一说。
我还听说孩子是无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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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姐三岁那年,她爹走了,是走了还是死了,我没问,她也没说。母亲改嫁,把她留给奶奶。到了九岁还没上小学,生产大队某个主任觉得这样不好,就由大队出了学费让她上了学。一个学期几十块钱。
六年以后,该上初中了,学费要两百块钱,奶奶没法付这个钱,说你找找你妈想想办法吧。莲姐就去找了她妈和那个继父,继父就帮她交了学费,也养了她三年。平时,他踩三轮车挣钱养家。
她家门口是一条青板石铺的小路,回家有一段很陡的上坡路,她放学就在路口等,远远看见他身影就一路小跑过去,帮着在车后面推。使尽了全身的力气。
莲姐的个远亲在广州想找个保姆,莲姐就去了,一年工资三千六,先预支了出来,全部寄回家。包吃包住,没什么可花钱的地方。莲姐是这么说的。
后来,她看见广州服装版式多,价格也低,初到漳州时,看着男朋友家卖玩具的店边上都是服装店,来往人流量大,可是版式旧类别单一,生意却都不错,她说,让她做服装,她算过了,三年就能把店面买下来。男朋友妈妈不同意,打死不信她懂得做买卖。
再后来,莲姐在一家品牌服装店上班,几年时间成了店长,工资在那会儿还算不错了。莲姐的家人一开始是反对她和男朋友处的,因为两个人都太穷。不过,最终男友还是成了她男人,跟生了孩子。
现在,莲姐和男人一起有了自己的生意,买了车,买了房,一直想去欧洲几个小镇和日本北海道走走看看,可是,生意上放不开。
我是把钱看得挺重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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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厶的姐姐和哥哥从小就是尖子生,他却总是惹祸,成绩常常让人脸红心跳。家里的亲戚,学校的老师最喜欢拿他跟哥哥姐姐教育他,然并卵。初中以后没正经读书上学了,在国企厂里干过一阵,无组织无纪律,没呆多长就走人了。在母亲开的工厂也干过,也没多久,腻味了。学了设计,开了公司,挣了些钱,也造光了。母亲是比较严的,却也拿他没什么辙,苦口婆心那些话,终让他嬉皮笑脸化解成青烟浮云。
很多人觉得这人身上痞气十足。他说,我操,我这就成痞子了?
前些年,把公司草草结束,到了祖国最南方的大城市,做起了国际贸易。感慨,洋人钱比中国人好挣啊。那些为点钱跟你斗智斗勇不屈不饶还充满中国式智慧的游击队给他攒的经验值,十里路八里坑的血泪史在那儿摆着,哥哥不挣钱都难。
这几年就发生了两件事,他挣着钱了。妈妈走了。
这时,很多人管他叫成功人士。他说,我操,我这就成功人士了?
大年三十十二点多,他在酒吧给我打电话,叫我务必马上过去。我一去,他自己一个人一桌,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我屁股刚沾着椅子,他就一脸愤怒骂骂咧咧,我怎么就错了,他们怎么就全对了?一嘴酒气含糊着话都不利索,细听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大过年的跟家人吵架,都骂他不懂事儿。最后他喝大了,来来回回念叨就几句:谁也别想教我怎么过日子,我妈不在了,我看谁他妈还能管得住我。我他妈还怕谁呀。
这一年,我们快四十了,我知道,他想妈妈了。
未来慢慢浮现出来,我们使劲瞪瞪眼珠子,好象就能看见终点,于是,我们紧着浮一大白,把眼睛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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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老师批评我脑子里的学问不好。
我狡辩:我眼里有人,心里,也有!
真爱跟这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