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亮的戏台上响起第一声雄浑的关中土语,如惊雷般扣动着人们的心跳时,我们听到的,不只是旋律;当白眉银发的老汉举起方方正正的木砖,击打在从农家锅灶间取出的长条板凳上时,我们看到的,不只是画面。老腔,关中大地孕育出来的艺术形式,终于蹚过渭河的水,穿过被骤雨拍打了千万年的秋禾,来到了我们面前。它带着来自土地和劳作的力量,蔑视着一切的矫饰与精致,站在我们面前,容光焕发,气势磅礴,把一颗颗在现代文明中浸染的心,震撼得久久难以平复。
老腔的力量,是土地和劳作的力量。中华民族在黄河的沃土上发源,我们每个人的血液里都流淌着农民的基因,都有着对土地的深切依恋,对劳作的深刻认同。现代工业文明造就的高楼大厦使我们的脚掌离开土地,不再单纯依赖亲力亲为的劳作,但这并不等于它已将我们血液里农民的基因完全抽离。那一身粗衫老腔表演者,他们的身上或许还沾着麦子的香味。戏台上的道具,可能是临时从某个农家借来的。当这样的老腔,这样带着浓浓的土地芬芳的老腔在我们面前展开她嘹亮的歌喉,我们血液里的基因会开始翻滚,会让我们忍不住与之相和,或浅唱低吟炊烟袅袅,或放声高歌丰收之乐。这些生命最原始的情感向我们一一袭来,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快,如何不会感到震撼?
从农业文明走出来的我们,目睹了这么多年工业文明的发展,喧嚣与浮躁已经开始让我们多少有些厌倦了。见惯了那些精雕细琢过的、精心设计过的节目,人们出现了审美疲劳,开始寻求更加真实的东西,如今大受追捧的“真人秀”便是一例。其实,所谓“真人秀”,也无非是请若干当红的明星,顶着所谓的“素颜”,做一些无关痛痒的游戏,是“真”是“假”,恐怕难以说清。若是把这些“真人秀”与老腔这样的艺术形式放在同一个戏台上,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真”,相信不言自明吧!
老腔这份未经任何矫饰的本真,让它脱颖而出,也让生活在虚假与修饰中的我们见识到何谓“真”,并为之震撼不已——是身着粗衫、皱纹如织的农民发自胸腔的那一份对生活的热爱;是不需要通过任何电子设备修饰的天然的关中土语;是弥漫在戏台上久久不能散去的原生态气息。
老腔,不老。它将永远带着泥土的芬芳、以最坦荡的声音,传唱于中华大地上,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滋润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