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渊与众将领在帅帐议定作战方案,到场的主要有王仁恭、李世民、虎牙郎将高君雅、虎贲郎将王威和李靖等人。李渊着一身玄衣,手持一柄宝剑,站在地图前,浑身散发一股威严。
“今日议案,诸位将军有何想法?”李渊说道。
“孩儿制定了一套方案,父亲看是否有效。”李世民上前说道。
“帅帐之内,哪来的父子?”李渊轻喝一声,“你且说说看。”
“是,大帅。”李世民拜道,“敌军远道而来,我军以逸待劳,这是我们的优势。突厥出了恶阳岭,必然选择走松阳大道,我军只需在松阳山两侧埋伏,待突厥主力出了峡谷大道,以礌石滚木毁其粮车,断其退路,三万主力列阵于大道之外的浅水塬,骑兵冲击,步弓掩护,定叫敌军有来无回。”
李渊不住点头,对这个方案完全赞同。只是,令李渊意想不到的是,自己这个年仅17岁的儿子,胸中竟有如此谋略。立于堂下的李靖,对李世民的讲解甚为满意,看来,李世民已经完全领略了此次对战的精髓。
李渊从案上抓起一支令箭:“马邑太守王仁恭听令。”
“末将在!”王仁恭出列领命。
“本帅命你引两千人埋伏于松阳山两侧,待突厥主力过后,以礌石滚木毁其粮车,断其退路。”李渊命令道。
“末将领命。”
“高君雅、王威听令。”李渊继续下达命令。
“末将在!”高君雅和王威应声而出。
“你二人各领一万骑兵,分列于中军两翼,待王太守得手后,冲击敌军。”李渊对这两个朝廷派来的眼线颇为不满,如果能在此次战役中,除掉这两个眼中钉,实乃一举两得。
“末将领命!”高君雅和王威心中明了,李渊这是要借机除掉自己。
“偏将李世民听令。”李渊看了眼李世民。
“末将在!”李世民抱拳应道。
“你领一万兵马,于浅水塬列阵,护佑中军。”说白了,这只不过是给李世民安一个头衔。统共三万余兵马,均已派遣完毕,李渊坐在堂上,各将领领命而去。
“鹰扬郎将李靖听令。”李渊抓起最后一支令箭。
“末将在!”
“你领剩余兵马,坐守马邑。”李渊心中不满李靖上奏之事,遂交给他一个闲差。
“末将领命!”李靖郑重答道。
出了大帐,李世民叫住李靖,宽慰道:“靖公,这次让您受委屈了,想必是父亲对您有所误解,您别放在心上,将来有机会,世民替您陈情。”
“二公子多虑了,令尊是怨我越级上奏,将大军拉到这北荒之地。”李靖说道,“我也是迫于无奈,如果马邑守不住,河东、晋阳也会深受其害,希望有一天唐公能明白我这一片苦心吧。”
“会有那么一天的。”李世民拜道,“世民先去准备了,靖公静候佳音吧。”
李世民翻身上马,扬鞭而去。李靖深吸一口气,心中泛起深深的忧思,他深知,此次战斗的关键并不在浅水塬,而是在马邑城。李靖内心有个声音不断询问自己,如果自己是敌军统帅,定会以奇兵直取马邑城,即便浅水塬战事不佳,只要拿下马邑,也能提升军队士气。奈何李渊和王仁恭刚愎自用,决计不会听从。
李靖唤来张宝相,召集薛耀祖等人商议如何守城之事。
李渊率领大军向北开去,留下不足一千老兵给李靖。李靖独自坐在军帐内,愁眉不展,张宝相带着薛耀祖等人来到军帐。
众人见李靖望着地图,一言不发,只好乖乖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良久,李靖回过头来,说道:“现在的马邑,兵力不足一千,无异于一座空城。城内有数万百姓,一旦城破,必遭屠戮,我们如何才能够守住这第一关?”
“将军,唐国公不是带了三万人去伏击突厥了吗?”说话的是骑射旅旅帅司马乣,“只要前方胜了,马邑自然就无忧了。”
“为将者,必要有忧患意识。”李靖说道,“前方那三万人,能否回得来,犹未可知啊!”
李靖话音一出,众人不由得一惊。他们知道李靖的本事,可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留下李靖来守一座空城,心中都为李靖抱不平。
“大人,莫不是,此战我们会败?”张宝相问道。
“宝相,你是知我的。我李靖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既然留下守城,那就定会保一城平安。”李靖说道,“我只怕,突厥会分兵南下,况且城内的粮仓置于北门,一旦城破,后果不堪设想。为今之计,只能先撤离城内百姓,待此战过后,再回来吧。”
“将军,敌我悬殊,我们如果是死守,也是于是无补,依我看,还不如弃城南下吧。”薛耀祖年过五十,只想有朝一日能回到家乡度过晚年,“城内留下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兵,我们拿什么去抵挡突厥的铁骑呢。”
“未战言败,是兵家大忌。”李靖轻喝道,“今后,任何人都不得再轻言败,否则军法从事。”
薛耀祖闭口,不再说话。军帐内,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宝相,你带人到城内百姓家里借来铁锹和长绳,再准备弹簧和滑轮。耀祖,你带人到城外收割稻草,司马乣去准备香油和染料。”李靖计上心头,“无须多问,只管去做,我自有用处。”
众人见李靖已有谋略,又充满了信心,各自领命而去。
阿史那咄苾率大军从恶阳岭南下,出了恶阳岭,已至黄昏,遂命人于松阳峡谷之前安营扎寨。
“古力,你去通知,今晚于峡谷前宿营,将士们好做休息,明日再启程。”阿史那咄苾叫住拔也古力,说道。
“遵命。”拔也古力虽说不大满意始毕可汗,但是对阿史那咄苾还是有几分尊敬的。
当夜,咄苾与阿史那都骨和拔也古力于帐中议事,商讨如何进军。阿史那咄苾精通汉学,早年曾钻研过《孙子兵法》,对汉人的战术颇有了解,于是召两人入帐,布局战术。
“都骨、古力,此次南下,是可汗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只能成功。”阿史那咄苾神情严肃,说道,“以我对汉人的了解,他们定会在松阳大道设伏,为了减少伤亡,明日古力的先锋部队率先进入峡谷,以最快的速度冲击敌军大营,都骨率领主力大军,保证运粮车安全通过,只要过了浅水塬,马邑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阿史那都骨一向头脑简单,端起一杯马奶酒喝了,问道:“那你做什么?”
阿史那咄苾对自己这个族弟没有办法,打仗还得靠他,无奈道:“我自由安排,等你们过了浅水塬,自然会见到我。”
阿史那都骨和拔也古力不明此话何意,问道:“你不与我们一起走?”
阿史那咄苾以杯作图,“你们且看,此处名为猿飞峡,我会亲率一支三千人奇兵连夜从此穿峡而过,天明之时,我已兵临马邑城下。届时,我们再前后夹击,定叫李渊有来无回。”
“大帅这条计策妙啊!”拔也古力不由感叹的同时,心头也有疑问,“但是,如果有人在猿飞峡也设伏呢,那时你可不好抽身。”
“如果有人设伏猿飞峡,说明我们的意图已被人洞悉,还不如早早撤回草原上去。”阿史那咄苾端起酒杯,喝了口马奶酒,“我连夜出发,你们就等我消息吧。”
是夜,阿史那咄苾亲率一支奇兵,来到猿飞峡,明月朗照。一人一骑从峡间穿行而过,没有遇到一丝阻挡。
阿史那咄苾不由心想:这王仁恭果然是老了,这李渊看来也不过如此吧。
夜尽天明,阿史那咄苾所率领的奇兵,已经来到了马邑城下,只见马邑城门洞然大开,从北门径直望穿南门,三五个老者于街道扫除尘土,城楼上旌旗若隐若现。阿史那咄苾自认为精通汉学,对“空城计”有所研究。
根据密探所得消息,南朝入驻马邑的兵马,不过才三万余人,李渊将城中精锐尽数调往了浅水塬,故而此时的马邑城应该是一座空城。阿史那咄苾轻笑一声,“看来如今的守城之人,胸中颇有韬略,只是过于死板,不知变通罢了。我可不是司马懿。”
阿史那咄苾在过了猿飞峡之后,遣人通报拔也古力出发,想必此时先锋部队已经过了松阳大道了吧,只要自己拿下马邑城,再率军回援,就能封断李渊后路。
阿史那咄苾狼刀一挥,身后的三千铁骑如洪水般冲进马邑,剩下的五百步卒紧随其后。骑兵冲出瓮城,依旧不见一个人影,整座城如死寂一般,静得令人心颤。
阿史那咄苾骑在马上,不断往左右两厢观望。突然,南门城楼上矗立一人,身着炫龙铠甲,头戴银盔,手握长剑,背后一张大旗上书“李”字,威风凛凛。那人抽出长剑,向前一挥,阿史那咄苾感觉自己身体一阵下沉。
顿时,街道中陷出一条长长的裂缝,裂缝之下,是李靖命人连夜挖的大坑。等阿史那咄苾率领的千余人进入城中,李靖便下令打开机关,霎时间,突厥人连人带马纷纷掉入坑中。
李靖命薛耀祖的步射队齐射,掉落坑中的突厥人成了待射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