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春秋42:紫茉莉 | 傍晚营业的“昆虫食堂”

1957年或者1958年,我们院还种过紫茉莉Mirabilis jalapa。或许就是母亲种的,因为是母亲告诉了我这个花的名字,当然不是这个学名,我相信母亲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学名,她告诉我的是“老爷儿没”。

母亲说,它的花儿要等“老爷儿”落山才开,所以叫“老爷儿没”。我们饶阳老家管太阳叫“老爷儿”,管月亮叫“老母”,太阳出来了,要说“老爷儿出来了”,月亮地儿,叫“老母地儿”。“老爷儿没”就是太阳沉没的意思。

但保定人不这么叫,一般人就叫它“草茉莉”,个别也有叫“野茉莉”的,好像只有念过书的才说“紫茉莉”。

张大娘还知道一个名字——“晚饭花”,是她给喜子和我讲故事时说的,说有一个小孩儿,非要在快吃晚饭的时候出去玩儿,他妈妈阻止他,他不听,结果玩儿的时候追赶一只什么小动物,跑得离村子太远了,迷了路,最后饿死在野外。为了提醒小朋友太阳落山就回家吃饭,不要再乱跑,他就变成了紫茉莉花,专门在太阳落山时开放。人们就叫这种花为“晚饭花”。之后再看到紫茉莉,我就会想到那个迷路的孩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后来看了林清玄散文《紫茉莉》才知道,台湾也有这种说法,唯一不同的是台湾叫它“煮饭花”,难道台湾也像大陆一样,恨不得给每种花都编一个人变花的故事?

有时候看到紫茉莉开放,我也会想,它真是为提醒孩子才“花不见日”?别的花可都是恨不能追着太阳跑啊。上了中学,第一学年就学《植物学》,知道了植物进化出的所有功能,都是为了适应环境,更好地生存、繁衍,自然也就知道了紫茉莉傍晚开花,跟哪个孩子都没有关系。

那它为什么跟别的植物反着干呢?我觉得,它可能是尝到了“错位经营”的甜头,最后进化成了只在夜里开张的“昆虫食堂”。开花植物之所以要开花,是为了繁衍,而繁衍的一个捷径是让昆虫等帮着授粉,为吸引昆虫等就要办“昆虫食堂”,给它们提供高营养的花蜜和花粉。大家都白天开花,白天的竞争自然激烈,于是紫茉莉就把“昆虫食堂”的开饭时间改在了晚上,以吸引晚上活动的昆虫。像紫茉莉这么有经营头脑的,还有昙花、月见草、夜来香。是否还有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紫茉莉虽有中国的民间传说,但它并不是中国的本土物种,只是它传入是时间已经很长——大约已有近600年,让它有了编故事的足够时间。

最早记载紫茉莉的是明代兰茂的《滇南本草》,但收载时的名字是“苦丁香”:“苦丁香即野丁香,开五色花。用根。”比该书晚刊刻150多年的高濂的《草花谱》也收载了紫茉莉,收载时直接使用了“紫茉莉”这个名字:“紫茉莉,草本。春间下子,早开午收。一名胭脂花,可以点唇。子有白粉,可敷面。亦有黄白二色者。”(引自《广群芳谱》,原书国图有)


“紫茉莉”这个名字,是乱攀亲得来的。紫茉莉与茉莉既不同科,也不同属,并无关系,只是紫茉莉也有香味,就叫了紫茉莉。所以名字中只有“紫”是基本正确的。紫茉莉的花比较常见的确实是紫色,但它还有红色、黄色、白色、两色以及浅色上有深色斑块、斑点的。说个“基本”都是勉强。

母亲管“浅色上有深色斑块、斑点”的叫“抓破脸儿”,因为那深色斑点除了红色,就是紫色,像血斑。这名字也不知是母亲听来的,还是她自创的。

关于花的原产地,《中国植物志》说得很明确:“原产热带美洲。”

植物智还介绍了紫茉莉的其它别名:晚晚花、丁香叶、状元花、夜饭花、粉豆花、烧汤花、夜娇花、潮来花、粉豆、白花紫茉莉、地雷花、白开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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