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新读三则

白居易《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冬月,天寒,人不出户,风则凄凄。众屋檐早已被白雪覆盖,一片茫茫,这是冬天来临之后的第一个月。

雪并不是每天都下,有时候来得猛,伴着劲风,团团皆落,大地于是多了一层锦被;有时候稀稀疏疏,挂于孤树,飘在风中,轻轻附,寥寥行人的肩头;有时候停下来,这下可以出去走走了,冷是冷了些,空气清新,说不定能捕捉点灵感,雪厚一尺有余,急寒入靴。

这几天都没有出门,便在家中闲居,无丝竹之乱耳,最好不过,女眷怕冷,也不愿出来。好吧,那就一人独酌好了。岂能无好酒,绿蚁新醅是也!酒是新酿不久,其色淡绿,似有蚁浮之,前日试饮,醇香沁人。火炉也断然少不了,红泥之红,在冬月犹感其暖热,得一“小”字,乃孤家寡人之谓也!遗憾无人共举杯。

这时候,有人敲门,声音顿挫有力,开门一看,原来是老朋友刘十九啊,好也好也!十九入座还没说话,老白就问开了:“十九啊,你看时候不早了,天有雪意,不如留下来喝一杯吧。”十九接过一小杯子。


陈与义《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记不得是多少年了,那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各路豪杰侠客,风度翩翩。不觉月如流水似长沟,杏花树下,疏影横斜,笛声悠然,天微微亮。

二十多年过去,恍然一梦间,已到中年,身体还好,却惊出冷汗。近来无事可做,登上小小阁楼,天气清新,古往今来也发生了不少事,都归于平淡,渔歌响起,谁还记得?


韦应物《秋夜寄邱员外》


怀君属秋夜,

散步咏凉天。

空山松子落,

幽人应未眠。


正是秋夜,突然想起一位老友。

此人生得虎背熊腰,却又面容俊秀,真是别有风味。相识多年,皆为性情中人,聊天谈笑,如饮烈酒,入喉暖心,快意恩仇。

那日游山玩水,穷困潦倒,幸而胸中有些文字,到得一处便不吐不快,急就再寄给远方诸子,人生一大乐事。偶遇你坐在亭中冥想,时而大呼,时而安静,忽而惊喜,忽而悲怆,痴人一个。遂迎面而坐,默默观之。待得你终于发现,问我何时在此,我笑而不语。聊上几句,原来你见眼前之景,欲赋几句,可惜古人句子竟在脑中徘徊,久久不去。心绪万千,不知从何下笔。同道同道。一路相谈甚欢。

后来亦曾把酒,于青楼中吟诗作对,有佳句迭出,家中置酒,再邀文中好手,人中妙趣,夫复何求?

到如今已多年未聚,昔日光景,历历在目。咳,且到院中散步。八月才过,果然有凉风四起如幽幽小兽,活泼泼,让人神清气爽。还是秋夜最好,无夏之燥热闷人,无冬之严寒杀人,又得气力贯体,阴阳交战,善也!至于空山,此间不存,凡人所居之处,热闹非常,而山中好地,则咸为官府所有,岂敢筑屋于上?松子落而不闻,然附近机器滚滚,车流汹涌,其声之巨,震耳欲聋。

愿幽人身在乡间,悠闲自在,文章出于天地,浑然成之。如此,诗意尚存,试想,此时此景,突然掏出手机,发去信息曰:余闻野外有松子落地之声,啪嗒,料想君子应是未眠罢?古人若有知,定破土而出,前来笑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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