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性重复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现象,意指我们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在人际关系尤其是亲密关系当中,不断重复我们童年时期印象最深刻的创伤或者创伤发生时的情境,以此获得某种心理满足的需求。(例如,某人在亲历最重要亲人离世时选择以发疯似的表现以逃避应对死亡的焦虑,获得父母无条件的关爱。或者重复爱上某一类别的人,幻想可以得以改写相处的模式,从而获得真正幸福的未被满足的爱情。)
“强迫性重复”源于弗洛伊德在1920年发表的论文《超越快乐原则》。老弗爷在对孩子的观察中发现,孩子会把他最喜欢的玩具从小床中扔出去,再哭闹着把玩具要回来,不断重复。孩子在经历了一件痛苦的事之后,会不自觉的反复制造同样的情境,去体验同样的情感。而弗洛伊德认为,孩子是把玩具当成了母亲的替代品,去体验失去的感受,通过体验来修复母亲时不时离开所带来的创伤,确保母亲是无条件地爱他且不会离他而去。
在我们成年以后,我们的大脑还在帮助我们修复童年的创伤,这种修复过程我们是意识不到的。
当有亲人离世时,其发疯的行为模式获得了其主要养育者(母亲)的无条件的关爱,因此改变平日其不被父母关爱的现实。或者,我们容易被某种类型的人吸引,不由自主地与他们发生或爱或恨的关系,认为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宿命,但其实很可能是因为这些人身上具有我们成长中重要人物(例如父母)的心理特征。这些人在我们生命中出现时,就给了我们第二次机会,让我们借着与他们的关系修复童年不被爱的心理创伤。
不幸的是,所有这一切都是在我们无意识的情况下进行,我们往往并不十分清楚地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习惯一次又一次进入重复的无用模式,我们变得越来越挫败,越来越困惑。
没能得到治愈的童年创伤就像困在我们身体里的小男孩小女孩,绝望的想要被爱、被尊重、被倾听。我们会不断的重复曾经受到伤害的场景,就像每天都在同一条路上被同一个石头绊倒。直到这个模式非常明显,或者有人指出来,或者我们已经彻底厌烦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摔倒。只有这个模式给我们带来的痛苦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我们才会想要改变。而改变也是一个非常痛苦和漫长的过程。
强迫性重复是“不自觉”的,它隐藏在我们心灵深处,很难看到和把握。因此,打破强迫性重复的方法,就是更多地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情感、思维和行为模式,把可能导致重复的环节切断;并且勇敢地尝试各种新的、好的体验,以建立良性的强迫性重复机制。
首先,觉察是创造改变的第一步。当我们回顾自己的家庭图谱的时候,我们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过去。心理咨询师可以帮助我们更清楚的画出这个图谱,意识到自己的模式。
当我们投入足够多的精力去觉察我们的模式,我们会发现这些重复的行为其实是我们的防御体系。某些重复看似不正常或具有伤害性,但却可以保护我们内在的小孩不再感受到被伤害,同时我们内在的小孩把这些感受藏起来从而保护我们,不至于令精神崩溃。
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们压抑了自己被伤害的感受。小时候我们摔倒了,家人都会指责石头告诉小孩“就是因为石头,我们才会摔倒。”因此,我们内在的小孩更倾向于一次又一次的,让我们摔跟头的模式来处理同样的问题,然后就可以责怪那块石头摆的不是地方,可以不用承担自己应承担的自我责任。没有人告诉我们自我安抚需要从面对自己的感受开始。就像当初走路时摔倒,不应指责石头而是要面对自己走路时要多注意路面,成为问题的承担者而非解决问题的逃避者,并看到我们确实被石头伤害了的事实。
我们需要持续坚定的努力,从而面对我们的过去,并且帮助我们内在的小孩放下“都是别人的错”的想法。我们内在的小孩要认识到不能通过改变他人而让人们爱他/她。父母的爱也可能带有伤害。没有完美不缺的父母,只有足够好的父母,也可能我们需要承认父母就是不够好或确实当时的表现是不够爱的表现,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我们,或我们对他们的爱并非从未存在。
另外,我们必须接受我们永远不可能得到所有我们想要的,什么都可以由我们自己改变的这一点。我们有时候确实没有能力去应对外界世事无常的现实。这个现实就像是一个大的无法吞咽的药片。我们无法改变别人,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就算我们足够优秀、足够聪明或者足够努力。我们不需要通过这些来证明父母对我们是否存在有爱,只要我们心中自己认为是有爱的存在即可。
我们必须现在就成为我们自己的保护者,而不是等待他人来解救我们。这代表着我们要带着觉察、界限和我们已经足够好的信念来走这条路,下一次遇到那个绊倒我们的石头,我们才可以绕过去、跨过去或者换一条路走。
我们还必须要接纳那些我们曾经否认的感受,接纳旧的伤口,让它开始愈合。带着好奇心、觉察和勇气,有一天我们会发现我们拥有做出不同选择的能力。
很多时候,我们把不好的经历全部归罪于命运,殊不知命运就是我们不知不觉间的强迫性重复。是我们自己的言行导致了同样情境的发生,而绝非旁人的出现或某件事物的存在。正如贝多芬所言,“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要相信通过自身努力,我们可以打破强迫性重复的怪圈,改写自己的命运。我们与父母之间的爱也绝非外在物质或其他事件的发生才存在,爱存在于我们自己的心里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体验。
一切命运皆是自我言行所致,而某些既定无法更改的现实,我们也应学会去接受,承认我们无能为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