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晓芳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农村刚开始实行分田到户的政策,令许多有劳动力的家庭欢呼雀跃,而纯女户家里却哭声涟涟。这个世界,总是矛盾的。在新政策面前,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是一个睛天,是个夏日的大晴天。阳光很毒辣,晒在裸露的背上,是会出油的,也是会脱皮的。可是满金的背,却很例外,他是越在太阳底下,越穿得少,每当夏日收割早稻时,别人都把自己的脸围得严严实实,头上带着草帽,身上长衣长裤包得像个装在套子里的人,生怕被毒辣的太阳灼伤。而唯有满金却与众不同,他无需遮掩,他就这样赤臂袒胸露乳,光着头在田里割禾打稻谷。他背对着太阳,任凭太阳照着、使劲地晒着,渐渐地,黝黑黑的背上像金子一样发着亮光,这哪是金子呀?这明明就是汗珠呀,一滴滴地闪着亮光呀!
虽说是分田到户,但是,满金家是没有田的,他们一家是没分到田的。听说,满金的外公是这个大队以前的大队长,生养了满金的妈妈银花和一个儿子银铛。满金的爸爸名叫樟杨,是个了不起的篾匠,高安人。八十年代初期,高安是非常贫穷的。但是他们做得一手好艺一一蔑匠,所以,他们四海为家,当时每个农户家里都要添置些竹篾农具,晒垫呀,珠盘呀,篮子呀,什么的。所以,公社就会请得蔑匠到村里,一户户地请他们做手艺。当时的篾匠很吃香的,农户家里请他们做工时必须要好酒好菜招待着,如有不周,他们就会偷工减料,做得不好!满金的爸爸樟杨是这些艺人中技术最好的。他的外公看着与自己的女儿年纪相仿,所以就把女儿许配给了他,但有个条件,就是要做上门女婿。
樟杨没有父母,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所以他看着银花长得俊俏,就答应了!结婚后不久,满金的外公在一次车祸中过世了。满金的外婆经不住打击,也一病不起,半年后也追随满金的外公而去了。
从此,樟杨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他不但要照顾银花,还要照顾银花刚读初中的弟弟。
一年后,满金出生了。出生那天正下着倾盆大雨,可是满金就是不出来。他在妈妈肚子里翻腾,痛得银花在床上打滚。无论接生婆如何使劲,满金依旧在妈妈肚子里,眼看呆在肚子太久会逼坏的,接生婆说,叫你们村里最懂时事的人来,怕是遇到什么邪气,必须用邪法去治。樟杨,你先去找个犁耙来,樟杨听了,就出去了。
10分钟后,房门外已站满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樟杨也扛来了犁耙,直接走进房里。这时银花已痛得脸发紫,全身都像被水泡了,湿漉漉的,全身没一件干衫。接生婆看见樟杨扛来了犁耙,赶紧叫他放在房中央,然后叫樟杨把银花从床上扶起,让她下床,跨过犁耙三次,结果三次后,一个小小的头真的就钻出来了。银花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每当看着满金虎头虎脑地长着,银花眼里就会闪着光,说道:“只要满金能健康地长大,没病没灾,即使当时难产死了,我也不会后悔。"母爱就像一道光,温暖着满金的童年。虽然满金家没分田地,但是樟杨会手艺,他帮人做篾匠,挣了些钱,就租了些田地,栽禾种菜。家里的日子也过得舒服。
经过艰难生下来的满金,村里好心人说:这孩子多灾多难的,去帮他算算命吧!结果真叫来了算命先生,先生说,这孩子生辰八字里缺金,名字里一定要带金的,这样他的人生路上就会顺畅一些!结果,父母就取了“满金”这个名字。
满金的童年无忧无虑的,虽然不宽裕,但是,不会让他缺衣少食,最终还把他送去学校,虽然看他呆头呆脑的,但是却读到了高中,这在当时可是大队上唯一的高中生。
高中毕业后,樟杨感觉美滋滋的,每天除了在外接活,回到家里也能喝点小酒,小日子越过越滋润。
眼看着满金已长大成人,也该给他说门亲了。虽然,他们家条件不差,但是,他父亲却是上门女婿,没有上当地户口,所以很多人都看不起他,不把他当村里人看。在村里总是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