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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麻雀散落在猪槽周围,猪槽里面沾满了凝结的猪食,猪槽周围或斑驳或堆积,铺展成类似椭圆的形状,麻雀们哚食一口,抬眼四望,再急速低头,眼睛好像并未瞄过食粮,任何吱呀的门响或者一不小心的咳嗽,群雀振翅呼啦一声,飞越院墙,重又杂乱的停在了墙外枯叶落尽的杨树上,干缩的枝条像是结了一些灰褐色的果,秋风掠过,随着枝悠悠的前后摇摆。
人存在的依据是什么呢?是过去的记忆或是现在或是朦胧中臆想的未来?每一个现在都在转眼之间成为了过往;当你把未来的纸张铺开在眼前,无论再怎么精细描画,也不能把它转化为事实;或许唯有过去才是你存在的真正证明。然而当我追寻过去记忆的时候,却很容易嵌入某些细节的模棱两可甚至更多可能之间。在我的记忆里,北方的冬天东北风呼啸凛冽,春天应该阳光明媚,实际却不是这样,前两天狂乱的春风着实让我怀疑我的记忆。傍晚时分大风散落,到了午夜更是狂怒起来,暂居的平房三面都是窗户,窗上都钉有防风的薄膜,那风就像是淘气的魔鬼,对着那塑料薄膜轮番鼓吹,涨鼓的声响此起彼落,震的耳膜嗡嗡作响,忽然屋顶的瓦片也被掀落,清脆的落地碎裂声更使我辗转难以入睡,总觉得屋顶好似潜伏着那个陌生人。
他出现在数月之前。
开始频繁收到他的信息,对于陌生人我一如既往的屏蔽了事,然而他依然不间断的予我信息,并以胞弟相称,我见屏蔽拉黑无效,也无计可施,只是不理不睬。他见我如此,知我疑他,他竟告诉我,我与他长相一样,并曾于二零零六年九月在番禺汽车站见过一面。
虽然这一段记忆经常会重现在我的眼前,然而我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那是九月的下午,我买了车票准备回深,坐在候车室等车,尚有三四十分钟,去买了一份经济类报纸打发时间。候车室不大,我瞅到凹进去的区域,那里只有两排座椅,只坐了一个妇女,她背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抱着一个满月不久的婴儿,与车场只隔了一层玻璃窗。我默默走进去,斜对着妇女靠着玻璃窗的角落坐下,慢悠悠的读起报来。这类报纸特别能够放松我的精神:其一,写作者都非常专业,每篇文字都很长,论据详实,数字准确,这些都需要我耐下心思才能看懂;其二,写的内容都跟我毫不相关,不会引起我情绪上的变化。
斜对面的婴儿不知什么缘故,啼哭起来,声音嘹亮,打断了我的清净,我收起报纸,禁不止烦闷的站到窗前,这时一个人影透映在玻璃上,竟然与我长相一样。我当时就惊讶的立在那里,那人讶然歪头向我这边寻望,这使我顿时惊醒,回头追寻,正与他打个照面,我和他都惊住了,他竟如照镜子一般与我几无二致,然而脸色匆忙,略作停顿后拐过立柱,我慌忙追去,人影已然不见,只见匆忙进出的人群。
我禁不住顿在原地很长时间。
如果说唯有过去能够证明你的存在,在这个春风肆虐的夜晚,上述的记忆即刻反复不断的重现在我的眼前。每一遍的重复,我禁不住会停格,放大每一个细节,然而当我意图追溯每一种可能性的时候,却陷入到无尽的循环之中,确切的说是我无法将时间剪切或者准确定格,任何一个时间点都意味着静止的一瞬,然而当我精确到0.1秒、0.01秒、0.001秒时,那依然不是我想看到的确切的答案,当时间无法继续切割的时候,我的记忆好像成了一堆断线的珠子散落在雨中的池塘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