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职员尼克利用晚餐后的休憩时间反复思考着第二天无论如何不能迟到。这一问题自从A主任的调任变得日趋严重。当然,尼克的行为并非每次都使他失望,可在A主任闪烁的目光里,尼克似乎感到了那即将宣布的最终的审判。不能这样下去,“是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边说边将一支牙签猛力嵌入自己的牙缝,好象是在叉一块切割好的鸡脯肉。
尽管这样,一整个晚上,尼克还是和往常一样躲在写字间里埋头工作,甚至比平时更晚。等他把一篇约20页码的小说稿打录完毕,从打字机的滚筒上取下来的时候,这个街区只有他一盏灯孤独的亮着。四周很宁静,一台老式座钟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走着,就放在写字桌上,尼克很慎重的把闹铃朝前拨了半小时。
街上的人流象潮水一般涌动。在通往中银大厦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处,一名身穿制服的交通警察神情沮丧的被搁在安全岛上,徒劳地指挥来自四个方向的长长的车队,结果使交通几乎陷于堵塞。汽车喇叭的鸣声响成一片。尼克此时出现在街口,时间正是早晨八点半,离上班还有半个钟头。
马路对面,一排商店橱窗延伸很长的雨檐下,鲍恩太太碎步匆匆地走着,她穿了一条肥大的花格裙子,两只小脚遮遮掩掩的向前摆动。她和尼克住在同一公寓里,平时极少见面。鲍恩先生一个月前去世了,听说她现在接替丈夫的位置,继续在那家保险公司打杂,和尼克办公的地点仅隔一条街。等尼克跳下大巴士的踏板,费力地穿过人行斑马线,来到路的那一边,鲍恩太太已经不见了。有几个人赶上来,走到了尼克的前面。
转过这个路口左侧柔和的直角,是55号街;一条宽阔的水门汀路面直通中银大厦。时间是八点三刻,再有十分钟就可以赶到那儿,尼克又一次望了望那幢高耸的大厦,它林立于一排建筑物中,顶端两根避雷针直指天心,被映衬在青黛色的天幕里。
第一批顾客很快就打发走了。办公室里显得过分宁静。喧嚣的市声被阻隔在一层百叶窗的外面,在五十层楼的高处,仿佛它们并不存在似的。尼克以他惯有的姿式,将两支胳臂撑住脑袋,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艾莉森小姐——尼克的同事——已经不止一次的在观察他:从他进来的一刻。现在好象时候到了,至少她认为是这样,她开始一字一顿地宣告显然默诵过许多次的话:
“A主任来过了,他想知道为什么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看到你。”
她发现这个怪里怪气的男人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有如处于一片真空地带,显然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艾莉森小姐感到很窘,她是个善良的人,从来不想得罪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出于正当的理由还是其他的原因。她急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巨大的责任感——这种责任感不管落到谁的肩头都会理所当然的被认为是意义巨大。——压迫着她,她甚至准备向尼克道歉自己的过失。——可她还是说完了下面的话:
”你最好现在就去向A主任声明缘由,没错,是‘现在’,A主任亲口这样吩咐的!“
一阵尖厉的声音划过耳膜,尼克震动了一下,张开疲倦的双眼,可他意外的发现坐在对面的艾莉森小姐,他的同事,这个算不上漂亮的女人正无端的激动,象多领了一次薪水似的。
(原创作品:樊剑勇写于1992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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