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总在长夜里咳嗽。那声音像一把钝锯子,慢慢锯着黑暗。数着咳嗽声入睡,又在咳嗽声中醒来。
煤油灯芯结着红痂,墙上人影随咳嗽声颤抖。二婶蜷缩在棉被里,像一团皱巴巴的旧报纸。床头的搪瓷缸里,药汁早已凉透,浮着层油亮的月光。
后半夜风停了。咳嗽间隙里,能听见老鼠在房梁上跑动,窸窸窣窣,像是许多小齿轮在转动。二婶不知不觉沉睡过去,她的掌心烫得像块炭。
天将明时,她终于睡熟。糊窗纸渐渐发蓝,照亮她鬓角新添的白发。第一缕光刺进来时,她的咳嗽声暂时停了,可她知道,这不过是下一次长夜来临前的喘息。
窗台上,昨夜倒掉的药渣已经凝成冰,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琥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