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雨,到早上还在持续。我有点为难, 严格说来,是有点心疼:这么大的雨 ,还是让妞宝一个人去买菜吗?三十一岁才有了的这个女儿,说我不宝贝她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昨天就已经说好了 ,既然要学做饭,就要一条龙服务到底。我除了进行技术指导外,其他的不参与。
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兴奋。必然。孩子,都喜欢新事情新事物。何况这些年我对她放手较多,对于她的好奇心和木胆大,大部分时候是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犹记她八岁就骑着我的山地自行车满大街窜。一向生猛的舅舅一起吃饭听说她又骑车出去闲逛去了,担心得直摇头。我又说她有时会骑着楼下牛肉店老板娘的电动车,载着她妹妹去溜达,舅舅的嘴就有点合不上了。哪里还敢告诉他回乡下时,小丫头常骑着爷爷的电动车爬坡上坎七八里路去赶场呢?
我不言,准备看她怎么办?九点,大厨撑伞,提上她的小钱包,(头一天,菜已安排好,钱已经给她。):妈妈,我买菜去了哈!”我心里乐开了花,“记住你要买的东西哦。”菜、米、佐料、肉,家里啥都没有。妞妞此番重启家庭厨房模式,完全是白手起家。她想了想 ,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完了,这是要我陪她去吗?“妈妈,我想了一下,那么多东西我记不住,”我心里一沉——“我最好还是列个清单,拿去对着买。”我的心终于彻底轻松起来。
一个小时后 ,大厨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还真行,一样都没有落下。米和豇豆还很漂亮。
那一顿,我陪着她操作水煮鱼。场面宏大:菜板上放着的切刀和砍刀,闪着寒光 ,虽然砍刀并没有派上用场。豆瓣、酱油、豆粉、生姜、辣椒、花椒、大香,八角、藤椒油、酸菜、小葱、大葱、芹菜、藿香……排放在灶台上,久不用的料酒也拿出来了。大小盘碟堆了一池子,抹布也启用了两张新的。好一派烟火气息。勾豆粉,下料酒,洗酸菜,切佐料,烧油锅,炒佐料,切配菜,煮配菜,煮鱼头,焖鱼肉,花椒面 ,辣椒面,藤椒油,小葱大葱藿香嫩姜芹菜,一道水煮鱼,能够下的佐料我全下了。目的只有一个:能多复杂就多复杂。如此,希望妞妞知道奶奶和外婆每一顿饭背后的艰辛。而妞妞大厨也似乎确有所悟。不断地说:“一份水煮鱼怎么这么复杂,怎么这么复杂。”
大概有了水煮鱼的繁复经历,等到做番茄鸡蛋汤时 ,大厨就游刃有余了。我先前老担心她不敢面对热辣辣的油锅。但是我错了,煎鸡蛋的油烟已经飘到客厅了。妞大厨还拿着铲子气定神闲地研究油到底有没有开。我冲进厨房,手忙脚乱地关掉天然气开关,看着满屋烟雾缭绕, 还心有余悸。回头问大厨为何半天不下鸡蛋。回说:“电视里的大厨还有幺爸炒菜不都是等火窜老高才下菜吗?”一时有点心塞。
苦口婆心强调了厨房用气用电安全后,第二天的鸡蛋汤满满的生菜油味。但妞妞大厨说这是创意。就如她煎炒饭不下油,却把豆瓣佐料放了一锅一样。我问妞妞是不是对油锅产生了心理阴影。她瞪我一眼:“这是锅巴饭,奶奶就这样做过的。创意,你懂不懂?”是的,妞妞大厨做饭的初级阶段理论框架已经形成,那就是创意。凡有不合常理者,兼为创意。所以,我必须懂得欣赏。何况,每顿饭后,厨房还是被她收拾得算整齐,够干净。
隔天,妞妞要做自己最喜欢吃的爆炒牛肉丝了。佐料配齐了,又要准备烧油锅了。我的电话响起来。自从妞妞开始做饭,爸爸也很配合了,不是非常之需都在家里吃。妞妞奔过来,眼睛骨碌碌转:“谁打的电话啊?妈妈。”:“爸爸打电话说舅舅和杨叔叔今晚一起吃饭。他太忙了, 忘了给我们说。”妞妞眼里掠过一丝光亮。嘴上却闹起来了:“什么意思嘛!又不早点说,我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我笑眯眯地看着她:“要不我们在家里吃吧,你爸爸一个人去?”:“妈妈!这样不太好吧,都答应人家了。”我笑起来:“你什么时候答应过人家嘛?”妞妞大厨还想说一句什么,却忽然冲过来直用拳头砸我:妈妈讨厌!妈妈讨厌! 不理妈妈了!”这小胖妞 ,拳头可真是太重了。
到今天,妞大厨已经坚持了一周。本着节约的原则 ,冰箱储藏室里的鸡蛋鸭蛋牛肉腊排,还有冷冻好久的鸡鸭终于被扫空了。天天买菜的大厨似乎有点感受到生活的不易。让她去超市买牛奶, 第一次,只买了六十多块钱的 ,因为算了一下, 买大瓶的鲜奶最省钱。她开始计划,今天带出去的钱怎样才够用,至少,要省一点回来。
进入伏天,天气终于闷热了起来 。 看到大厨在厨房里挥汗如雨,我有点心疼,可是 ,十二岁的她该独立了。我不需要她有多优秀,但是,一个幸福的普通人一定要学会即使孤身一人,也不会草率地对待生活。生活 ,可以平淡,但不能敷衍;人,可以普通,但不能懒惰。欣欣然买菜,慢悠悠做饭,静静地咀嚼生活。既能享受人生的繁华喧嚣,又能接纳生活的清贫孤独。进 ,可上厅堂;退,可入厨房。达,就接济苍生;穷,则修炼身心。女孩如斯,方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