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明月高挂的炎热夏季,再次来到农家小院,我依然会想起轻摇着的蒲扇,陪在身边的那个打呼噜的老头,田间吵闹的昆虫乐队,头顶上那一盘明亮的圆月……)
夏天的夜晚,蝉鸣聒噪,蛙声一片,田间此起彼伏的叫嚷声是抗议夏季的炎热。天空中漆黑的画布上缀着闪闪繁星和圆圆明月,照亮了自家农家小院的水泥地,顺着光的方向金银花藤爬满了高高的院墙。
吃过晚饭后,屋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燥热,每每这时我和爷爷总会到庭院里来坐上好久,但室外的蚊子总会在我和爷爷周围飞来飞去,发出“嗡嗡……”的叫声,时不时还给我们来上错不及防的一口,我就学着爷爷的样子用大蒲扇拍打着腿部,有时还把爷爷的扇子也抢过来,两把一起用,他也不生气。我和爷爷很喜欢聊天,因为爷爷年轻时是位高中老师,他是很博学和蔼的人,我最喜欢听爷爷给我讲他那个时代的历史,讲毛主席的伟大,讲红军长征时的艰辛,讲过粮食关时人们生存的艰难。爷爷讲着讲着就开始慢慢耷拉着眼皮,松弛的嘴巴里发出很有节律的呼吸声,头一点一点的,每每看见爷爷困的不行的样子啊,我就想笑。我还是很害怕夜晚,所以这时我都会把爷爷叫醒,让他继续听我讲我的理想,我的小小计划,我在学校里发生的,可我讲着他又睡着了。
一天上午我上楼去学习,学完后我饿了下楼后我就习惯性的找爷爷,“爷——”“爷——”我大声的呼叫着,没有动静我又连喊了几声,还是没人理会我,我就一间一间屋子地找爷爷,终于我在厨房看见了爷爷,他坐在灶台烧火口那里,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嘴巴像金鱼似的吐着泡泡。
那个冬天,我在教室里上着课,隔着擦过的玻璃窗,我看到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飘洒洒,雪下得越来越厚了,即使是隔着窗户我也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寒冷的气息,我的思绪飘忽着,随着无形的寒风吹去了远方。只听门吱呀一声,随后便听到“老师你好,我找xxx”,我转过头看着那个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我立马就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是爸爸,他怎么回来了?还没到过年回来的点啊”我心里疑惑不解。来到走廊里,爸爸眼中泛着泪花,声音能听出有些许哽咽。我不解的看着他,“爸,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妞妞,我给你说个事你心里别有压力啊”我点了点头“你说”。“我们回来带你爷爷去看了医生,他们说是得了肺癌。你回去就先去你小娘那,我和你妈要带爷爷去市里治疗”。听完后,我站寒风中愣住了,不久我回过神来,平静地说“没事,你们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爸爸走了,我还留在原地,怎么也没想通,明明上周回去爷爷还是好好的,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爷爷瞒着我呢,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脆弱的,听到这样的坏事,我也扛不住,泪水还是会沁满眼眶,冷风一吹,脸颊划过泪水的地方凉的心痛。
爷爷的病就这样持续了四五年……
初中周五回一次,我和我同龄发小走在路上,那天的天空是灰色的,但周五回家了,我的心情还是很好,我们一路说笑打闹,走着,路湾边山的那头的被山挡住的我们的村里传来唢呐声,旁边的稻田里插着绑有长白条布,上面写着黑色的字,但看不怎么清。我们都知道这是办丧事才有的,我突然想起他家有个姥爷身体不太行,我就说顺口说一嘴“不会是你姥爷吧”,我又安慰道“没事,不要担心。”他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我们继续走着,绕过那山,我就看见是我家门口办起了丧事,我先是顿住了,又猛地向家的方向跑去,眼泪就像断掉的水管止不住的流,妈在门前水泥桥上等着我,我看见她蹲了下来,一边扯命地哭着一边对她说“不是的,妈,不是的”她的眼泪也出来了,一边扶着我的胳膊说“女儿,你别哭了,妈看着难受”,一边也不停地抹着眼泪。我又发疯一般地冲回家,来到爷爷的灵柩前,我嘭的一声跪下去,流着眼泪,低着头,好久好久,直到眼泪都流干,一滴也没有。
村里的老人说,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守护着自己的家人。每每看见星空,我就想起了那个夏天,想起和爷爷的畅聊。我总会睁大了眼睛在空中寻找,哪一颗是爷爷变得呢?是那一颗,还是那一颗?但不管怎样,爷爷也一定有像我一样的想念,在天空中看着我们,守护着他爱着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