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让人心碎的标题。因为我跟法海一样不懂爱。
今天把唯一一只大喵剩下的小喵送走了,这只我以我的排行老大二字命名的猫咪从此跟我断掉联系了,从昨晚到现在好似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然后我像一个断臂的人,还想用五指抓取一根香蕉,这种滋味让人忽略了周边的一切,只想哭泣。风声呼呼,窗外的阳光透过蕾丝窗帘的细密的空隙进来,洒在猫爬架上,上面单单少了一个蹲伏的黄色身影。
我没想到会因为它想起爱这个字眼。第三次有这样的情绪出现,我甚至有些无动于衷地想,以后不要养猫,养其他任何宠物,我甚至想把所有能建立联系的事物和人统统抛弃,躲进幽深的洞穴,听风雪覆盖一层又一层。断掉关系多好,从此不用这种滋味出现。
我不禁想起另外两次情绪出现。
第一次是在个阳春,太阳暖烘烘地照下来,我坐在房顶边缘一棵槐树稠密而斑驳的树影里,没人找得到我。我耷拉着脏腿,坐在房檐边上,底下是一条街道,隔一段时间有个骑自行车的孩子通过,有时候是几个大人边谈论化肥的价格边走过。我看到底下人的活动,听得清谈话,却无人发现我的踪迹,这让我有一种迷惘的欢乐。下午两点左右,太阳正南,我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一阵炮仗和唢呐、喇叭,竽的演奏声,纸花纸人纸马,黄金白银,呼啦啦的一片白衣被风吹动,窸窣作响,哭声此起彼伏。啊哦,是温暖的旋风,这种旋风里经常裹挟一个飘荡的魂灵。我感到一个人的魂灵穿过我的身体,飘入午后朦胧的光晕变幻中。我睁开眼,乱糟糟的场景早就消失,遍地黄纸和白纸剪出的铜钱。那一年正月我外婆去世,恰在我母亲生辰那天,她哭啼啼地奔丧,而我留在家里,过年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冷清。我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最亲爱的外婆的去世。然后该上学上学,该做饭做饭,该冷漠地走在人群就这样走。然而在那个午后,我醒来懵懂的时刻,突然我意识到我最亲爱的人跟刚才那阵葬礼的喧嚣一起消失了,那风吹,那旋风,那经久不变的笑容。我坐在屋檐上槐树丛里哭了许久,第一次感到爱的可怕。
第二次是在课堂上,听着一位老师的课程内容我就陷入梦境,道家的自然将我揽入怀里,我牙牙学语,试图说明环绕着我的短暂的一切。老师在讲台后坐着,偶尔歇歇,偶尔激情来了,读首诗。我不懂他,但不妨碍我的信赖,这甚至是一种畸形的信仰。他日益成为神,成为头顶普照众生的太阳,与此同时,我却深深感受过去加诸于我身上的阴影既浓且黑,我像一个取暖的人哆哆嗦嗦、战战兢兢,太过温暖给我的伤害跟寒冷是一样的效果,我感到羞耻和憎恶。我躲避了,在操场,在草丛,在不透明的夜晚。读诗歌,他的诗歌,泪流满面,不知如何是好,我没办法冷静下来想想,或者读书。然后我工作了,工作两年后看他。一如既往的温和,可亲,淡淡的光芒从他身上透出来,他的一个研究生,或许叫静,坐在他身旁谈笑自如,感到老师的累,便如儿女一样为老师推拿。我羞涩且局促地坐在草地上,潮气升起,远处雾霭朦胧,城市的虹彩流动。我既局促又羡慕地坐在他们身边,跟他们身后不动的冬青、松树一样,感到岩石的安慰和不知如何表达的爱之痛。
现在这种状态又来了。
老大其实并不美,难得的是我性格相似,默默吃东西,笨拙得走路、跑跳,走一路碰掉一路东西,跟猫妈妈打架,抢夺食物,窝在角落里舔毛。我无法拒绝将它送的手,无法拒绝它未来被阉割的命运,我的无能为力让我更加羞愧。我没有经济能力,没有时间和精力,在帝都又照顾它和它妈妈,又为自己不成气候的打拼。或许一开始不养猫是对的。可是,前进的道路没有或许。
避免种种纠葛的趋势,永不建立联系,避免疑似爱的多余物质出现是一件多么明智的决定。我如此走过,却在某一个路口背离初衷,难道这世界上有情皆孽的教训还不够多么!
爱是一个令人心碎的话题,我想我跟法海一样都不该谈论、袒露它。既然如此,当我没有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