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幽静的小道上有一个老头，他正牵着老伴散步。小道边沿路种着桂花树，还未到花盛时节，但已有几颗桂花已藏不住对秋的喜爱先行开了几株，只是那老头子丝毫不留情的折下枝丫，挑起一小短簇捧在手心，一脸傻笑的站在小老太面前，此时一旁看着的人，楼上的、楼下的，相识的、不相识的都在看着这俩老人，看着这场笑话。都七老八十了，还学人家小情侣。小老头傻乐着挠挠头，众人正迷糊着这小老太咋还不接过去，只瞧这小老太压根没看这花，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对面卖荔枝的水果摊。老头子见状刚要扔下手里头的桂花去买荔枝，就听到旁边小老太开口：“喂！干嘛？这花你还送不送啦？”小老太作势要生气，老头子见状，回手就把桂花扔进一旁小河里，“送，这几枝都小嫩的嘞，咱们待会去找好看的去！走走，上前头买荔枝去。”老头子笑着说道，小老太看了一眼搁在小河边的那几簇花，又看了看老头子，“说定了啊”
这俩老人手牵着手，老头子手里提着个小红袋子，大街上清爽得很，霓虹灯还没亮，早日的太阳每回都只见得这几位熟人，城市还没醒，醒着的都是还没睡或睡不着的。俩人沿着大道直走着，目光里后掠去的树影愈来愈慢。他俩停下来，坐在路边上，自暮年来，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坐下。老头子从提袋里抓出几颗荔枝来，细细的剥开，小老太望着路上背着小书包的孩子们，他们由他们爸爸妈妈领着。“小檐子要说还在，曾孙都有这么大啦”说完，老头子捏着剥好的荔枝凑到她嘴边，“我才不稀罕嘞，小孩子有什么好，吵吵闹闹的，烦得要死”小老太说完一口咬住荔枝。街上的行人不时的往这边瞟来几眼，有不理解的，也有羡慕的。但这俩老人兴许觉着自个儿是透明的，全然作不知。
过了一会，俩老人起身，往广场那边走去，广场边上有几个小孩还没有赶着去学校，在那儿抢着秋千玩，“小娃娃，吃不吃荔枝啊？”老头子糟糟的问一句，这几个小孩常见这俩老人，天真的脸上还带着一抹红光，这时小老头打开袋子，把袋子塞到小老头手里，自己冲着无人占领的秋千坐上去摇了起来，当小手还在抓荔枝的时候，“快来！我抢到秋千啦！”这时，站在校门口的孩子被声音吸引，转身看见一个百米开外的老头子正嘚瑟的把秋千晃得老高，旁边站着几个气呼呼的小孩，这会预备铃响了。小老太正给眼前这小姑娘理着她的头发，小姑娘看见她的小伙伴都跑了，急得直跺脚，小老太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她撒丫子就跑，嘴里带着哭腔大喊着：“等等我！等等我！……”
广场上的人随着铃声缓缓结束一齐消散了，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独自坐开的几位老人，在广场的一角，有位老头子正推着个小老太玩秋千，“坐稳咯！”近带嘶哑的声音掠过小半个广场。老头子在后面推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前这个人，是他的缝中人。
老头子带着小老太搭车去了乡下，这间庭院已经荒废了很多年，院里的草已经长及老头子半腰了。老头子作出游泳的姿势，把两条干黑的手腕挥舞得沙沙作响，本想逗小老太开心，不料，小老太见状往一旁走去，她表示不认得这个人。“有蛇！”老头子惊呼一声，小老太连蹦带跳跑过来一把抱住老头子，“在哪儿呢？在哪呢？”转脸看过来只见老头子一脸坏笑，张口就冲老头子肩膀咬去，咬下去后才发觉没戴假牙，老头子被磨得痒痒，笑得更大声的。小老太眼睛瞪得圆圆的，眼前这个人，是她的眼中人。
俩人走在院子里，手牵着手，谈起来他们养过的猫，喂过的狗，后来谈着谈着，脑子里总绕不开它们的离去，老头没再说话，小老太也一言不发。这俩人只顾着走，眼泪顺着他们的皱纹淌下来，在泥地上摔得粉碎。小老太从后面上来把老头子抱住，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老头子转过身时，不着痕迹的把泪水抹去了。“啊呀，怎么就哭了呀”老头子笑着说，只是小老太什么也不说，只把老头子抱得更紧了。俩老人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那只橘黄色的猫死了，名叫小白的狗死了，要轮到这俩老人中的一个了。他们在每一个夜里都祈求两个人能一块儿闭上眼睛，再也不睁开，谁也不要照顾谁，谁也不要难过，就让两具尸体一起烂在小屋子里，让两颗心躺在一张床上……
老头子领着小老太又回到广场上了，小提袋里装满了花，还有几支柳条，俩人笑呵呵的，小老头正摆弄着柳条，老头子呢，负责把小老太要的颜色在花堆里挑出来，还得给小老太剥荔枝吃。“好看吧？”小老太把花环凑到老头子面前，老头子忙点头，两只手接过花环戴在小老太头上，黄昏映在这里，他们爱得像童话。
小道里，一个老头子牵着一个戴着花环的老太太走在桂花树围绕的老建筑间。楼上哪家收衣服的妇人搭了一句“哟，上哪弄得这么好看的花”惹得邻居们大笑起来，他们三言两语的说着，但也见怪不怪了，每个人投来的目光里含着柔情，好似这么望上一眼，就变得温柔了。
夜深了，小老太抱着老头子，躺在他的臂弯里，这张红木板是老头子的床，老头子是她的床。一闭上眼，回忆里的都是两个人，梦魇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梦了，死神不知多少次来到老头子面前举起镰刀，但又怕惊到一旁紧捆着老头子的姑娘，他在床前来回渡步着，摇了摇头，走了。死神也在祈祷，祈祷他们能多活一天，能一块走到孟婆前，把那碗汤摔到地上，然后在开满百色彼岸花的地方，一个穿着青色上衣的少年会为身着粉色的女孩戴上花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