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博】古镇三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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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2019.7.22摄于重庆


古镇三伏夜

文/书博


古镇(朱沱)座落在重庆上游的长江边上,夏季,那浑黄的江水总会潮起潮落,浪花在夕阳中折射出忽闪忽闪的金光,三伏天,坐着不动,也会流汗,中午“歇凉”,汗水也直淌。(歇凉:午休的意思)

热透了的古镇,男人们露出了胸膛,薄衣裹身的女人们,散发着纯朴的清香,光着屁股的小男童,无拘无束地走在古镇的大街小巷。

街上没有树木,只有木板串架房形成的窄巷,中午的阳光才能洒在街的中央,多数時间,阳光只能洒在古镇的屋顶上,而热浪,却把古镇的每个角落塞满。

太阳下山了,古镇依然闷热,三伏天,正值农历的六月,热是古镇的主旋。

大人们早早地熬好了晚上的稀饭,分在一个个碗里,等到凉了再吃,凉的吃了少流汗。娃儿们按照大人的指示,端上半盆水,在自家门前洒水降温,洒水的区域,就是晚上一家人纳凉的地方。

古镇,没有路灯,也没有电扇,口袋屋闷热不通风,根本无法入睡,人们纷纷在各自的门前,铺设了一排排一串串的纳凉用具,有凉床凉椅,长板凳木踏板,没有凉床的用门板,在门板上铺上篾席,再点上一根约一米长的六六粉锯沫蚊香,这样,人们就可以安然地休息了。

热乎乎的三伏夜晚,天空总是那么的璀璨,人们悠闲地摇着扇子,娃儿们数着天上的星星望着月亮,大人们用那几个古老的故事反复地给孩子们讲了又讲,什么“熊gan婆吃手指”,什么“张果老月下耍刀,明砍”,“玉兔追月”,“七仙女下凡”。各式各样的传说故事,很多都来自那些夏日的夜晚。

有時,邻里之间你一言我一句,又让小巷热闹起来,说说昨天的快乐,摆摆今天的愁烦,叙叙去年的凉爽,数数今年的热浪,人们在三伏的夜晚里,彼此分享着自己的生活。此时没有了暑热,只有对美好的向往。有時,又宁静到蒲扇的拍蚊声,很远也能听到,人们在三伏天中静静地等候着星辰下凉,在期待中进入梦乡。古镇在热与凉中挣扎,手与扇子互相地绵缠。老人们却说,六月的三伏天,说什么都没用,“心静才能自然凉”,这一招真管用,是一种自我平衡的抗暑办法。

古镇那時没有冰箱冰糕冰激凌,唯有凉水凉茶和凉糕。凉水凉茶家家有,那凉糕就不一定了,因为做凉糕是需要技术的。据说有三道程序,一是糯米与糙米的搭配比例,比例对了,做出的凉糕才绵扎;二是火候,火候对了,凉糕才又白又嫩;三要有凉水来冰,吃了才透心凉。古镇虽热,但水缸的水却是凉凉的,主要是有三分之一的水缸都埋在了地下,热总不能穿透在室内的地下吧,热天,室内的地坪最凉。长江挑的水,用白矾晃几下,一缸水清澈见底,一碗一碗的凉糕分层浸在水缸里,犹如一座座延绵起伏的雪山。纳凉的夜晚,竹刀切开凉糕,舀上一小瓢黄糖水,端在手上,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吃在嘴里,凉在了心里,凉到了脚尖与头发。

古镇的三伏天,凉床凉板上,大人睡外面,儿女们睡里边,一家挨一家,一巷挨一巷,一院挨一院,不管河边正街埸背后,倒处是纳凉的自然风景,到处是纯朴的鼾声和蒲扇声。三伏天古镇纳凉风光,只有星星才能全部看到。

已经下夜了,人们陸续撤进屋里去歇息,也有怕热撒娇的儿女,叫声,"母,我还要在外面睡一会儿”,母亲说,好吧,我再为你们"幺蚊打扇”。一声"母",是古镇儿女对母亲的最美称谓,妈妈与母,叫母最亲热,叫母最贴切。“母”,是最有乡韵的呼唤。“母”,是古镇的一个经典符号,“母”,是家乡称呼文化的遗产。

最有趣的,是伏天中的电影,只要听说放电影,乐坏了古镇人,很早就搬起板凳去占位子,抢占最有利的地形。记忆中电影,好壮观的埸景哦,南征北战中的机枪大炮;好自豪的电影哦,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好棒好棒的电影哦,上岗岭渡江侦察记。大人们在银幕正面看,娃儿们却喜欢在银幕背面边看边玩,左手变右手,看见坏人投降,小巴掌尽都拍响。看电影的三伏天,没有暑热的煎熬,只有快乐在飞扬。电影看完回来,大人们问,哪个好看些,有人答是英雄人物,也有说,那个女特务还要好看些,逗得大人们,敞开大笑合不拢嘴,"还女特务好看,小娃娃也有审美观”?

三伏天的古镇,石板街干净整洁,埸背后稻田金黄一片,夜幕下的青蛙声,呱呱呱地叫过不停。一拨又一拨的少男少女,在正街和场背后溜达,男的白背心蓝色球裤,女的浅色衬衣,黑色的絲裙,没有高声喧哗,只有窃窃私语。在小巷深处,会传来优雅的口琴声,吹奏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长江边,纤夫们会躺在船头,跷着二郎腿,哼着小调“妹想郎”。

忽然,星星不见,雷声滚滚,一场偏东雨降临,少女们躲在屋檐下,少男们在雨中奔跑,享受着雨的凉爽,雨洒在地上,溅起的却是雨中的热浪,三伏天的雨,人们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热够了的古镇,都希望偏东雨多来几“仗”。此刻,有人在雨中展开双臂高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屋檐下的少女们,掌声,笑声不断。

这就是古镇的三伏天,有热,有乐,有青春,也有梦想。


2018.08.05日(2019.7.30日修改)

(文字:1902个)

【作者简介】赖维书,重庆江津区人,江津区作协会员,民建会员,重庆文物保护志愿者,喜欢自由随笔,有多篇作品发表于网络文学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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