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柳也顾不得家中漏顶的房屋,引着蒹葭等人就走了进去。
“母亲,您先别哭,我请了神医来给妹妹治病”。
床前哭泣的老妇人抬起头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紧忙着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抓着蒹葭的手求道:“神医,快救救我女儿,她还小,才十四岁啊”!
蒹葭一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杨春柳请她来时说的是小产。
蒹葭急步走上前去,见一个瘦弱不堪的女孩躺在床上,面色青白,神情已陷入昏迷,身上虽盖着破棉被,但依然掩盖不了强烈的血腥味,看来情况十分危急。
蒹葭让其他人都退出屋子,只留青萝在旁边帮忙。
蒹葭快速地在女孩身上扎了几下止血的穴道,又给女孩喂了一颗她新近研制的药丸,总算是把血给止住了。
但是女孩出血量太大,仅仅止血已经不能算是救治了。
之前大夫给女孩儿吃的堕胎药并没有完全把子宫内的胎儿流出来,反而用药不精造成大出血,这边厢虽然已经止了血,若是不能让女孩儿体内的胎儿都流出来,女孩儿依然难活性命。
看来得想其他办法。
屋外的老妇人等的忧心,眼见神医都进去一个时辰了,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她怕她苦命的女儿就此丧了命,想到此,又忍不住眼泪呜呜的低泣哭出声来。
杨春柳的心里一样担心难过,可是家里现在已经这样了,她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安慰老母亲:“娘。你别担心,这位神医医术高明,前些日子闹雪灾很多百姓的病都是神医给治好的,妹妹一定会没事的”。她不敢说出自己的病,恐母亲再添担忧。
老妇人听了,勉强止住泪水点点头。
天色已晚,周围的光线已经变的暗沉,此时青萝已经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举着手上的烛灯给蒹葭照亮,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半时辰了,蒹葭收了针,最后检查了一遍女孩儿的身体状况,松了口气,总算是把命保住了。
老妇人进门后看了看自家女儿,之前已经孱弱不堪,气若游丝,脸色青白,如今虽然依然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醒转,但是呼吸已经平稳,脸色也由青白转为苍白,不由喜极而泣。
之前连医术不错的老大夫都说她女儿没救了,她也几乎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蒹葭一个年轻姑娘的医术这么好,把她濒临死亡的女儿又从阎王爷那里给拉了回来:“多谢神医,多谢神医,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老妇人感激莫名,翻来覆去的都只会说这两句话。
蒹葭笑着说:“您快别客气,治病救人是我应尽的本分,现在你的女儿身体还很虚弱,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才是”。
老妇人还要跪下给蒹葭磕头,好歹的被蒹葭和青萝给拦住了。
蒹葭看老妇人神情太激动,对着杨春柳说:“过些日子我会在城南开一家药铺,准备妥当就开业,以后你有事情可以直接去那里找我”。
杨春柳看着蒹葭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从小家中贫困,父亲又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就要吃些药,可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哪里有治病买药的钱,眼见父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母亲和妹妹也饿的面黄肌瘦,杨春柳央求母亲找人贩子把她卖了,好歹家里的人不能这样饿死。
母亲没有别的办法,哭着也就答应了。本来和人贩子说好是把她卖到大户人家做丫头,谁知人贩子见她姿色不错,就一转手高价卖到了妓院。
杨春柳起先抵死不从,可是老鸨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来了硬的。
打人的事老鸨是不会做的,倘若不小心打出伤疤来,破了皮像可就不值钱了。
老鸨的方法是用针扎,而且专捡人身体最疼的部位扎,送到来这里的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一般没几针下去也就就范了。
可是杨春柳偏偏是个硬骨头,被扎的疼晕了两回硬是不从,眼看再折磨下去杨春柳的命就没了。
这可是老鸨花大价钱买的,若是就这么死了,可太亏了。
一盆冷水泼醒后,老鸨来到杨春柳面前好言利诱,称以后杨春柳若是依了她,以后挣够了赎身的钱就放她从良,决不食言。
眼前就摆着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就得走上这条不归路,死了倒是简单,可是她还不放心家中的父母亲和年幼的妹妹,于是一咬牙也就同意了。
老鸨倒是很看好她,把她当成一棵好苗子培养,特意从外面请了名师教她吹啦弹唱,杨春柳也很用心的学,一年之后,杨春柳稳坐花满楼花魁的宝座。
做了花魁的杨春柳本以为自己现在收入不错,生活会越来越好,可是好景不长,父亲的病终于药石罔顾,撒手人寰。
另一个不幸的消息是,她辛辛苦苦攒了两年的银子在一天晚上被偷的干干净净。
杨春柳那天早上像疯了一样,她知道她的钱不可能是被小偷偷走,一定是老鸨怕她赎身失去这颗摇钱树,才偷偷的把她的钱拿去了,她觉得这辈子都要毁在这里了,不能赎身,不能从良,从此没有任何出路。
那天晚上她趁别人不注意,准备好了吊绳想要上吊,可是却被误闯到她房里的一名男客给发现了,那人吓的大叫,最后自然是没死成。
老鸨派人把她从房梁上吊着的绳套里给救下来,瞪着她恨声道:“你若是敢死,我决不放过你妹妹,前些日子你回家我可派人跟着呢,听说她也长的如花似玉的,你如果狠心,老娘可绝不会手软”。
杨春柳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房顶,半天没有声响,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死了,成了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
杨春柳从来都没有想过,这辈子她会遇到像蒹葭这样的人,只一味的对别人好,不求任何回报。
杨春柳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蒹葭若有需要,就算肝脑涂地也一定要报答她。
杨春柳没有再提她妹妹的事,蒹葭也没有开口过问。
这天晚上回到沈府,蒹葭收拾好了沉重的心情,终于决定去见见沈南星,书房的灯还亮着,蒹葭敲门进去,沈南星桌前堆着不少布帛,手中还拿着一份正细细的阅览。
见她进门,沈南星只微微抬了眼皮,又开始全神贯注地把目光投放到手中的布帛上,看到不合意的就动笔修改一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沈南星偶尔翻看布帛的摩挲声音。
蒹葭一直静静地看着沈南星,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明明这个人在她的心里,五官已经特别清晰,可是还是忍不住像现在这样,把他的五官眉眼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画了一遍又一遍,也许经年以后时过境迁,她所能记得的也不过是现在这安静的这一刻。
沈南星忙完的时候,一抬头才发现蒹葭坐到椅子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想是太累了,身体没有太多依仗,脑袋还一点一点的,睡不安稳。沈南星看着这样的她,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起身把她抱在怀里,信步走向隔壁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