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喜欢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好宝宝,好宝宝…哈哈哈…”——我们都是好宝宝,只是长大后,没有人再叫我们好宝宝了。
1
我的家乡,在一个南方中部地区的小山村。乡野之地,有乡野之情,虽然记忆影像已经不清晰了,但让我对“年”的感受最铭记于心的,还是在我大概4、5岁的时候。
差不多到腊月23,村里面无论是上高中初中的大孩子,还是上小学幼儿园的小孩子,以及话还说不利索、穿着开裆裤满地跑的小屁娃们,就都闲下来了。每到这时,我们的一大乐趣就是成群结队地在这年节里“胡作非为”了。
和大部分地方不同的是,我们家这边是腊月24的时候过小年(可能又要引发一场小年到底是腊月23还是24的真理大讨论了)。
从小年起,大人们为了准备各种年货、年食,忙着炸丸子、灌香肠、熏年肉、腌咸鱼什么的,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有多长时间来管我们了。孩子们都成了出了圈的羊,没了牵引绳的限制,漫山遍野地游窜,日常演绎的就是十万个大探险和野外烧烤游戏。
2
那时,冬天的地里还残留着没挖干净的红薯、山药,还有留着过冬腌萝卜的大白萝卜等等;山上桔子树、橙子树没被摘完的,还挂着黄灿灿的果,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但可以吃的红红黄黄的“山萢”,多得是我们寻以为乐的美食。
山上的野松林里,地上铺满了一层层的干松果和松树丝,它们是生火引火的好帮手。有大哥哥姐姐们带着,我们“借”了邻居家的竹箩筐,狠狠薅了满箩筐的松果和松叶,再拖到被勤劳的村民们垦出来的红薯地里备用。就地刨出几个被嫌弃了的小红薯,就着坑,盖上干松果和松叶,点上火就能把它们烤得喷香喷香。虽然一人可能只分到了一口,但就是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我发誓,长大后就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烤红薯了。
当然这种“野生烧烤”可不仅限于红薯,山上找得到的桔子、白萝卜,家里拿的香蕉、苹果、腊肠什么的,都曾遭过我们的“巧手回春”。这样或那样即便粗糙的食物,也给予了我们成倍的快乐和满足。
有时候,我们“望风”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可能会被红薯或山药的主人赶得满山逃窜。虽然他们并不会跟我们的家长告状或者打人怎么的,但毕竟被人家抓到干坏事,即使是被人笑着呵斥,咱也是很没面子的。
野松林另一边的坡上,有一个遗存的防空洞,据说叫“方方洞”,名称来源已经无处可考,但丝毫不妨碍我们(除了我)立志要把这个洞探得通透。
洞口很小,一次仅能容一个孩子弯着腰猫进去,而且里面很黑,男生总是吓唬我们里面有蛇,有蜈蚣,所以我们几个胆子小的女孩子从来都没进去过。
他们的探险到底成功了没,洞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有没有蛇和蜈蚣,他们在里面到底走了多远,我全都不知道,关于他们对洞里面的描述我也不太记得了。但有印象的是,有时候他们会从洞里带出来一些意外的收获:一小捧带着泥土的花生或者几个小红薯头。然后,我们又会一起欢呼雀跃着启动我们的烧烤大餐。
3
年三十的晚上,是我们小孩子最期盼的时间了。不光是因为美味丰盛的年夜饭和厚厚的压岁大红包(虽然最后都被爸妈骗走了),还有我们自导自演的“篝火晚会”。
村头空旷的旧广场被我们征用为我们的舞台。吃过年夜饭,收完红包,我们大小孩子们都一溜烟地跑到广场集合。
哥哥姐姐们给我们分配任务:青子从吴奶奶家墙头顺几个茅草把子(土灶烧火用的),小圆从朱伯伯家的狗窝里偷几根木柴火,或者是从各自家里薅点茅草丝……等筹集够了烧篝火的原料,大孩子负责处理好红薯、山药,埋进柴火堆里,点火;我们小孩子们就负责到各个邻居家拜年,讨零食。
过年嘛,家家户户都准备了很多吃食,什么炸花生、小麻花、芝麻糖、翻酥果,还有水果糖等等,绝对管够。我们每去一家拜年,爷爷奶奶、伯伯婶婶、叔叔阿姨的,都会给我们一大捧的零嘴,还要装满我们的荷包兜,让我们把祝福带回家(有点像西方圣诞节时的trick or treat吧)。
拜一圈年下来,我们带着满满的战利品回到“篝火”现场,引发了又一场热烈的欢呼。掏出兜里的零嘴,我们互相交换、各自分一分,然后围着火堆,我们一起唱歌、转圈、烤火,一起吃零食,一起守岁。
一直到夜半的钟声响起,各自的家长来赶人回家了,我们才会互相祝福着新年快乐,再从尚有余烬的灰堆里刨出熟透了的红薯,依依不舍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4
儿时过年,里里外外都透露着一种热闹的气息。
村子里到处被挂上了小红灯笼,一个个地就像糖葫芦般,惹人垂涎;家家户户的门窗上总挂着一条条、一串串的熏肉、腌鱼和香肠,整个村子弥漫着浓烈的炸丸子、炸鱼、炸花生的香味,可能直到正月初七八才隐隐散去;每家每户都屯着几大包的零嘴和小糖果,随时都可能会有热情的邻居抓一把塞满你的衣兜。
大年三十的晚上,大人们凑在一起或聊天或打麻将,不分家门,团聚在一起;小孩子们组成一群群一队队,在寒冬腊月里一起围着火堆起舞歌唱,不分你我,欢笑作一团。
年似乎也是一把保护伞。从放寒假到年后开学的时间里,家长们一般不会随便惩罚、打骂孩子的。家里的调皮鬼闯祸了、做坏事了,大人们气着气着就笑了,附加一句恶狠狠地“等过完年再收拾你!”
当然,年后的事年后再说咯。
5
现在,我们长大了,当初“胡作非为”小分队的成员们,大多已经在外成家立业,过年时也难得能回家,村里过年时的人员没有往时齐整了。
邻居家的奶奶伯伯们,还有爸妈,他们都老了,他们不再有那么好的体力和那么富余的时间,去张罗复杂多样的吃食了,年轻人多不会弄,更多的都靠买或者直接快递上门。
村子里面孩子也少了,基本都看不到几个天真烂漫的小屁孩了,也就再没有从前那一大群满山野的“泼皮猴”了。
年的气氛空了大半,好像过年跟平常日子也没有太大区别,甚至更多的家庭选择外出过年,家里门庭紧锁。
斗转星移,物非人不同,年的气息难得再现,唯有记忆中的那短暂影还铭刻在我心上。
不过,至少目前,我的年,还能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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