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有件事网上引起了热议。
国家统计局公布《2018年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公报》,中间收入群体(月入2000—5000元)工作时间最长,平均每天为7小时51分钟。
有网友吐槽:我每天早8点上班晚8点下班,是谁把我的时长给拉下来了,居然还不到8小时。
这类吐槽不是没有道理,很多公司已经在采用所谓“996”工作制(早9点上班晚9点下班,一周工作6天),有的甚至提出了“247”工作制(一天24小时,每周工作7天,三班倒)。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加班猝死的新闻就能刷一次朋友圈——
34岁的天涯论坛副主编金波猝死地铁站、36岁的深圳某IT公司程序员张斌猝死于酒店的马桶上……
中国于1995年5月1日正式开始实行一周双休,那时候大家都想着,社会发展这么快,没准哪天就一周三休了呢。可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我们不仅做不到实际的一周双休,连每天的下班时间也没了底线。
为什么技术在进步,社会在发展,人们却越来越疲于奔命?
日本经济学家森冈孝二写过一本书:《过劳时代》。
在书中,他通过大量的数据得出洞察:这是一个过度劳动的时代。
不仅文化中崇尚“勤劳”的中日韩上班族过劳,美国、部分欧洲国家的上班族同样过劳。过劳自杀与过劳死的案例数目在增多,因过劳引发的抑郁症、神经失调、社交障碍的发病率更是飙升。工作让我们变得富有,个人生活却越来越贫乏。
书单君认为,对于普通读者来讲,如果不是专门研究人力资源或过劳问题,这本书简单翻翻就好。但森冈教授在书中对过劳时代产生原因的分析,我发现有两点值得我们每个人思考。
1. 你是不是隐形加班人口?
前段时间的一个周日中午,我和一个相亲对象吃了个饭。
席间主编发来微信:最近《XXXX》(电影名)好像有点火,要不你去看看吧,应该可以写个稿。
于是我问相亲妹子:“吃完饭去看个电影吧?”
“好啊,我正想去看《XXX》。”她说了另一部在上映的商业电影,基本不太有可能成为写稿选题。
“唔,我们能不能去看《XXXX》?因为看完我可能还要写个稿。”
“我不太喜欢《XXXX》那种类型的,要不你去看吧,刚想起来下午我也有事。”
“噢,那好吧。”
于是我搜了搜最近的影院,订了张票就去了。路上我在想:这算什么,这不就是加班吗?如果不是为了写稿,我可能根本不会去看这个电影。
很多人喜欢在朋友圈晒加班:窗外月朗星稀,办公室灯火通明,桌面上堆满文件,再配上一句“加班使我快乐”的文案。
然而我此刻加的这个班,却根本没法发朋友圈,否则看起来就很欠打了:你丫看个电影就把稿费赚了,这么爽的事也好意思说自己在加班?!
实际上一点也不爽。看电影的时候我就在想写作角度了,还不时把手机摁亮记下片中的金句,因为文章里可能会用到。
那一刻,我就是朋友圈里的一个“隐形加班人口”。
森冈孝二教授在《过劳时代》中说,造成劳动时间过长的原因之一,是“成果主义工资制度”——工资不是根据劳动时间而是根据劳动成果来计算。
所以,对于白领阶层来说,“工作时间”和“非工作时间”的界限就模糊了。很多人会成为“隐形加班人口”——
中小学老师除了给学生上课之外,要备课,要教研,要批改作业,要阅卷,班主任还要操心住校生的生活,出点打架受伤之类的意外,马上就得赶到;
销售类岗位也是,和客户应酬经常在周末,虽然是吃吃喝喝,但不去的话真开不了单;
媒体行业更是这样,记者随时可能有采访,编辑出了办公室依然要关注新闻热点,我这样的新媒体写作者,洗澡、吃饭、如厕、看书、看电影,可能都在构思选题。
等等等……
对于这些“隐形加班人口”来说,工作早就不局限于坐在办公室电脑前了,或者在家也要待命,或者客户一声召唤就要开始social,或者无时无刻不在思考……
“我从不加班,因为从不下班”并不纯粹是一句玩笑话。
有些“隐形加班”可能由工作性质决定,但还有一种“隐形加班”,则几乎每个人都会遭遇。
媒体曾报道过这样一件事:
王女士是宁波某饮品店的店长。某天22点23分,公司负责人在工作微信群里发言,要求10分钟内上报当月营业额,不发就辞退。
当时不属于上班时间,王女士睡得较早,就没有未及时回复。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这位负责人已在微信工作群通知,“你被辞退了”。
这不是个例。
自从有了微信群,上下班的界限就彻底模糊了。
同事深夜讨论工作问题,参与还是不参与?领导午夜圈人,马上回复还是第二天早晨再说?
森冈教授在《过劳时代》中,把这种导致过劳的因素称为“信息资本主义”。手机、电邮、微信,这些新型的通信应用,原本是减轻、省去工作量的强有力工具,但它们同时也加速了业务运转、加剧了时间竞争,经济活动出现了无国界和24小时化的趋势。
家里家外都成了职场。随时要等着回复老板消息的下班,还能叫下班吗?
2. 如果过劳,是我们的宿命……
过度劳动,已经成为一个社会问题了。所谓社会问题,就是找不到任何一方可以作为解决问题的直接责任人。
员工当然不想加班,但不加班可能意味着失去晋升可能,甚至失去饭碗。
老板其实也不想加班,但别的公司都卯足了劲干,不加班的结果可能就是被对手击垮被市场淘汰。
有人说,加班是低效的表现,总有办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工作。
理论上似乎是这样,但看完《过劳时代》,我发现:第一,工作可能本来就是超量的,老板都是希望招1个人,付1.5个人的钱,干2个人的活,而不是招2个人干2个人的活。第二,“完成工作”仅仅是基本,与工作相关的大量沟通很容易成为“隐形加班”,会侵占掉大量个人时间。
创业公司要生存下来,长时间加班是必须。已经成为巨头的BAT,办公楼经常彻夜灯火通明。
它们没有一个是不加班的。
《过劳时代》的推荐序作者,中国适度劳动协会会长杨河清教授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说,有限的过度劳动,可能是我们这代中国人的宿命——
中国正处于上升期,希望能变得富强,这会传导到基层组织,不努力可能会被淘汰。中国人均自然资源不丰富,不像挪威、加拿大、中东国家等,可以比较悠闲,就有很高的生活水平。我们的很多企业管理方式还很落后,人力资源的素质也不是很高。所以,中国高速的经济增长,除了劳动关系的变化,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资源,就是要靠更长时间的劳动。
虽然不讨喜,但这就是现实。
当然,这不意味着无限度地加班就合理。杨河清说,在突破了某个临界点之后,加班的总效益就是负的。虽然企业仍然可能在赚钱,但是社会已经亏钱了,因为企业把它的一些成本转嫁给了社会,包括社保、医疗、员工健康等。
对企业经营者来说,需要思考如何提高管理水平,高效生产。
对普通人来讲,其实也有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在这个过劳时代,如何提高自己管理时间与精力的能力。
以前空闲时间靠老板规定,下了班就是空闲的。现在上下班界限越来越模糊,怎么给自己留足空闲时间陪伴家人、承担家庭责任、发展业余爱好?
哲学家约瑟夫・皮珀写过一本书,《闲暇:文化的基础》。他认为,闲暇也是一种工作,是一种具有人性意义的工作。
许多伟大真知灼见的获得,往往正是处在闲暇之时。在我们的灵魂静静开放的此时此刻,就在这短暂的片刻之中,我们掌握到了理解“整个世界极其最深邃之本质”的契机。
当社会不断发展,价值观念不断进步,我相信终有一天,放慢脚步享受和休闲会成为主流追求。
但现在我们每个人最现实的问题,是如何在过劳时代学会选择,看清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或者敢于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或者与时代妥协学会自己寻找闲暇。
柏拉图曾说,众神为了怜悯人类——天生劳碌的种族,就赐给他们许多反复不断的节庆活动,借此消除他们的疲劳……以便他们在众神陪伴下恢复元气,因此能够回复到人类原本的样子。
无论你是不是隐形加班人口,都希望你能拥有一个真正的假期,在这个过劳的时代,把握住确确实实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