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艾的家在山脚下,一座灰土平房。外间是厨房,里间是卧室,一个木质衣柜,两张床,床间拉一帘就是爸爸妈妈,郭艾和弟弟生活、学习、睡觉的地方。
妈妈没有工作,离家不远的铁路旁有片小小的土地被勤劳的妈妈开垦出来,种上了白菜和窝笋。遇上收成好,周末里妈妈会把收割的菜拿到市场去卖,以换取些许生活费。
爸爸是工厂的普通工人,脾气倔强,却做得一手好活计!什么板凳啦、桌子啦、椅子啦,任何人看了都会夸上几句。古怪的性格导致和他同时进入厂区手艺不却如他的同事们都升了职,加了薪,只有他几十年如一日地原地不动,还坚守着最底层的职位。对此,他不屑一顾:“溜须拍马,虚假的东西,我姓郭的做不来!” 可孩子、老婆需要填饱的肚子,保暖的衣物,每期的学费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使得本就暴躁的爸爸变得更加乖戾,难以亲近。
这天,舅舅从外回来,提着个竹篮到郭艾家,对姐姐说:“我在路上捡到根儿狗,你们拿去喂,养大了可以吃肉。”说完掀起盖在篮子上的花布,果然是只小土狗,正蜷成团呼呼大睡,黑灰色的杂毛遍及全身,小肚子随着呼吸的节奏起起伏伏,郭艾忍不住用手摸了摸,梦中的小狗被惊醒了,圆圆的黑眼珠子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郭艾,呜呜地叫。“那我走咯。”说完,舅舅转身走了。
“吃饭都难,养狗?没钱!”下班的爸爸恨恨的看着小狗咆哮道。可妈妈心疼儿子们平日里也没个玩具什么的,挺亏欠的,现在有了小狗权作补偿,好说歹说,爸爸甩手进了里屋:“哼!狗不准吃我的饭,你们自己想办法!”
小狗算是留下了。弟弟和郭艾商量好,每天省下点饭,妈妈切点碎菜,再和点吃剩的菜汤拌匀了给小狗吃。很快,小狗适应了新环境,唤作“黑娃”。兄弟俩非常喜欢“黑娃”,说也怪,他俩给狗轮流喂食,“黑娃”便和郭艾最亲,郭艾到哪儿,“黑娃”就到哪儿:郭艾写作业 ,它就趴在脚下打盹儿;郭艾上厕所,他就蹲在门口等候;郭艾挨打,它会站在棍子和郭艾中间“汪汪”直叫唤。等再大点,它会每天陪郭艾走上一段路,停下,目送郭艾上学,放学后在同一地点,老远,它就摇头晃尾地朝对面而来的郭艾狂吠,那样子别提多欢喜!在郭艾心里,“黑娃”不只是朋友,更是家人!
就这样,他们相互陪伴度过了一年,他照常上学,它照常等待。“快回家,放学了还在这儿等我,知道了吗?”搂着黑娃亲了又亲的郭艾说完,摆摆手,上学去了。放学后,那条老路上没有“黑娃”,“今天晚了吗?还是它换了地方,在前面等我?”郭艾心里又急又慌,他跨大了步伐,加快了速度。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浓。
推开院门,水池边妈妈一言不发的在洗着什么,爸爸阴沉着脸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抽着烟,郭艾想问,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团团黑雾围裹着院中的三人,凝结的空气让郭艾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什么。妈妈说:“去写作业,位置都安好了。”郭艾识趣的“嗯”了声,进了屋。
三天后的周六,郭艾帮着妈妈到菜地里收菜,这时妈妈才开了口:“那天,我要出门,怕黑娃到处跑,就把它反锁在屋头,又怕它上床,就拿了根链子把它拴在衣柜脚下。爸爸回来早了,比我先到,看到黑娃把衣柜脚咬烂了,发起怒来把黑娃打死了。”妈妈忐忑地看了看郭艾,继续说:“柜子旁有泡尿,估计它想出去尿尿,链子奔不开,就咬了柜子脚,就……”妈妈哭了起来。郭艾听得眼发直,在菜地里直挺挺地站着,没有哭,没有发脾气,脸上看不出一丝丝情绪,就这么站着。
良久,妈妈看着儿子不动换,害怕了,恳求的说:“明年,明年听说我们屋头那个房子要拆迁,等补了钱,我再给你买一个,要的不?”
“还有啥子要收到?”郭艾弯下腰把拔出来的窝笋放进筐里,没有表情的问。
“没得了,没得了”妈妈忙回答。
“那就走。”郭艾背起竹筐一言不发的和妈妈去菜市卖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