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田里的麦子陆续成熟了,我们这里一般都是六月中下旬收割。
小时候的记忆就是父母天天下地干活,就像上班一样,而且还没有星期天,休息的日子只有下雨天,下雨天父母不能下地干活儿,所以我们吃了早饭去上学,父母可以趁着下雨在家补觉,在太阳底下干农活儿实在太累了,被太阳一晒本来人就感觉失水发蔫了,还要拿着锹镐等工具奋力和土坷拉打交道,那种滋味太难受了。
但就是这样令我难受的滋味,父母却尝了一辈子,母亲的好身体奉献给了土地,到现在她落下了一身病痛,她和父亲的辛勤劳做和汗水换回了粮食和蔬菜,换回了我们的生活费和学费,我看到了父母的辛劳也体验过干农活儿痛苦,所以小时候,我除了交学校的费用外,从不跟父母要钱。
麦秋时节特别爱下雨,快要成熟的麦粒遇上雨水,风一刮就容易倒了,这样不仅麦子不好收割还会减产,庄稼人一季的收成就会被打了折扣,但是谁也奈何不了老天爷,只有趁着晴天无雨的日子,天不亮起来,拿着昨天父亲就已经磨好的镰刀去地里割麦子,去割麦子的有父母和大姐,我做为一个农村孩子,没有割过麦子,他们下地干活儿,母亲和大姐也顶壮劳力,不舍得中途回家做饭, 所以我十来岁就开始做饭,后来都是她们下地我在家做饭。
麦子割完以后还要捆成一捆一捆的,拉到打麦场上,起初用驴车,牛车,后来为了方便收秋家里卖了牲口,买了个辆旧的拖拉机。用铡刀把麦根部分轧下一块,剩下麦头,抱到场上晾晒,一般都是我和姐姐,妹妹负责抱麦头,父亲按铡刀,母亲往铡刀里递麦子,那时候的天真热呀!没有风,汗水湿透了衣服粘在身上,还有抱着的麦芒扎着皮肤,那种感觉太煎熬了。
麦子晒个两三天后,在把家里半旧的打麦机,拆卸下来,不拆更装不上车,一家人费个九牛二虎之力装上车,拉到打麦场上,再重新组装好,一家五口齐上阵,母亲往机器里送麦子,姐姐给母亲递麦子,父亲在下边清理打出来的麦粒,我和妹妹负责清理从另一个口出来的麦秸,手里拿个无比沉重的木把铁头的三股叉,一下一下把堵在门口的麦秸挑走。空气中飞扬着麦子味儿,灰尘味儿,汗味儿,耳朵里是机器飞转时的轰鸣声,那样的麦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直到出现了收麦机,才终于不用割麦,打麦,机器直接把麦子收进去,吐出麦粒,灌进袋子拉回家上房晾晒,节省了太多劳力。
但是地里会撒许多麦粒,在长满麦茬子的地里会丢一层麦粒,家家都是如此,然后趁着天好,赶快把麦茬儿燎了,麦茬儿与麦粒儿被烧成黑乎乎的一片,我很心疼那些被烧焦的麦粒,它们也是劳动果实却没有办法把它们带回家,因为大人们都在赶着把地块收拾出来,好种下玉米,不久地里又会长出玉米苗和一层麦苗。
麦子收回来,一般都是上房顶晾晒,那时候父亲站在房顶上,提一个扁担,下边我和母亲或者妹妹,把麦粒装在水桶里由父亲一桶桶的提上去,倒在房顶上,感觉那时候的父亲有的是力气。父亲会在有风的时候,用木掀把麦子里的打碎的麦草扬出去,一下下一掀掀,麦子在脚下堆起了小山,麦草被风在空中分离出去,落到一旁或者飘落到房子下边,在小时候的我看来,这时候的父亲在做一项美丽的工作。麦秋时节,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都晾着麦子,空气中都有一种新鲜麦草的气息,麦子晾晒好以后就装到大缸里,或者卖掉一部分。
麦草父亲都会抓时间剁起来,因为那是当时很重要的柴火,那时候都烧大灶,大灶连着炕,饭熟了,炕也热乎了,父母吃过饭要在炕上睡午觉,小孩子不午睡。麦草不禁烧,蒸馒头,要用整整一大框,烙饼最好使,火软,但火很容易熄灭,一般都是母亲在大锅里烙饼,我放学回来正赶上烧火,我就是一边烧火一边看母亲做饭……
昨天给母亲打电话说,家里的麦子已收割,机器收完之后,没往家里运直接卖了,父母都已经干不动活儿,也没给我们打电话,其实我们都惦记着帮父母去收麦子,他们却怕麻烦我们,没叫我们回去。麦子收完,新一茬玉米也种上了。
因为没有力气,麦秋也过的悄无声息,之后,一年又到了最热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