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开头几分钟,我以为这是一部温情片,正如是枝裕和的其他电影一样,不温不火,却温暖人心。
一个单身妈妈带着12岁的儿子搬到了新家,跟房东问好,女人说,丈夫在海外工作,孩子上小学了。
到了房间,打开皮箱,竟然装了两个孩子,男孩叫茂,女孩叫小雪,是年龄最小的孩子。到了晚上,妈妈让长子明去车站,接回了大女儿京子。
原来,单身妈妈只带长子明去见房东,是害怕孩子太多,房东不把房子租给他们。
她对孩子们约法三章,不许大声吵闹,不许到外面去。
一个单身妈妈带着4个孩子,这种特殊的家庭结构让我产生了疑惑:这是一个慈善家,照顾孤儿?
孩子和妈妈围坐在餐桌旁,欢声笑语,虽然房子很小,但这是个有爱的小家,处处流露着温暖。
顺着这个思路,我继续看下去,却发现情况并非如此。原来,这4个孩子,都是她生的,只不过是和不同的男人。这几个不明身份的男人,根本没有出席。因为没有户籍,这4个孩子都是黑户,不能上学。
这个妈妈如何以一己之力照顾这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呢?
这,又成了我的一个疑问。
第二天,妈妈化妆、上班。一切,都和平常人的生活一样。妈妈要赚钱养家,白天工作,晚上回来照顾孩子。
明靠在门口,说晚上做咖喱鸡肉饭。妈妈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地说:“咖喱鸡肉饭!我也想吃,给我留一点。”
这让我产生了疑问。明12岁了,怎么不去上学呢?也是,妈妈要上班,3个孩子太小,还需要被照顾,这是妈妈没办法才做出的下策吧。
京子对妈妈说,她想上学。妈妈说,你没有爸爸,会被别人笑话的。一句话说得让人很心疼。这个瘦弱的女人,要凭一己之力照顾4个孩子,生活的困难可想而知。
然而,若一直如此艰难,如此努力,我会佩服这个妈妈,然而事后的发展却不是这样。妈妈为了追求真爱,先后离开家,离开孩子们。
她的第一次离开,是一个星期。明每天照顾弟弟妹妹,记着每一笔支出。即使这样,孩子们的世界还是充满欢笑,因为他们知道,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然而,下一次,妈妈是真的走了,而且一去无回。
在妈妈第一次走之后,明去找过他开出租车的爸爸。爸爸给了他一点钱就把他打发走了。后来,明又去找小雪的爸爸,是个更不着调的人,买饮料还是让明拿钱买的。他对明说,小雪其实可能都不是他的孩子,叫他以后不要再来找他。
爸爸的角色,在剧中还出现过一次,是妈妈和几个孩子的聊天。妈妈说,京子很像她爸爸,他是做音乐的;还有一个爸爸是在民航工作……
我很好奇,为何所有男人最终都抛弃了她?为什么她总是要和男人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男人却一个都不抚养?
妈妈曾和明有这样一个对话。妈妈说,她找了新的男朋友,正在相处,还不错,如果他们结婚了,就可以搬到大房子里。最后,还撒娇一样对明说:“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呀!”
她这么说,也的确这么做了。她去和男友同居,去住了大房子,把4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抛弃在租来的小屋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天下还有这样的妈妈?这还是人吗?这是我当时的感受。
然而,这是真人真事,这部电影就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现实,有时真的比电影还要精彩。
妈妈走后,明一个人照顾弟弟妹妹。妈妈说,圣诞节她会回来。但,她没有。
偶尔,她会寄一点钱回家,但根本不足以维持生活。后来,孩子们连方便面都吃不起了。上一顿剩下的方便面汤,留着下一顿泡饭吃。
再后来,电费、水费都交不起了,水没了,电停了。
虽然正值盛夏,可闷热的屋子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寒冷。
孩子们就这样无人知晓地一天天生活着,不上学,不出门,与世隔绝。只有长子明每天去楼下的超市买方便面,后来就只能吃超市过期不要了的的紫菜包饭。
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真的是绝望,那种绝望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明的眼睛里,而他却从未哭泣。当然,他也很少笑,除了那次开门让弟弟妹妹们到外面去。
小孩子对大自然是由天生的热爱的。孩子喜欢在草地上奔跑,喜欢在阳光下歌唱,哪怕什么也不做,就在户外,都已经很快乐。不让孩子出门,关在屋子里,跟蹲监狱没什么区别。
那一天,孩子们跑啊、笑啊,仿佛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
回到屋里后,一切重回压抑。几个月过去了,屋里已经凌乱不堪,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受到屋里那种腐朽和败坏的气息。
但这种败坏里,孩子们却依然充满朝气。种花、浇水、画画、写字,屋里无处不在的阳光照在孩子们稚嫩的脸上,让人不相信这是一群被遗弃的孩子。
小雪摔伤后,明打电话给妈妈,是个男的接的,可是妈妈却将电话挂断,也挂断了小雪活下去的可能。
由于没钱医治,小雪死了。明将小雪装到皮箱里,把她埋在了飞机场附近。
钻在皮箱里来,又钻到皮箱里走。年纪不足5岁的小雪,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关于她的一点痕迹。
影片的结尾,是明新认识的女孩,和他们兄妹三个的背影。
妈妈,始终没有出现。
是枝裕和的电影的节奏都很慢,慢得好比普通人的一天,就在一部电影中一点点表现。
看完这部电影,心里有些压抑,也有些愤怒。
这让我想起几年前发生在毕节的男童垃圾箱取暖死亡的事。5个孩子,父母都有,却发生如此惨剧。
电影中的孩子,也都是父母健在,却对他们不闻不问,仿佛时间根本没有这些孩子的存在。
是什么,让父母如此狠心?如果不想养,干脆不要生啊。把他们生下来,再抛弃,让孩子生活在人间地狱。世间怎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有人说孩子的父亲更应该被谴责。没错,他们甚至根本没有照顾过孩子一天,还不如这个单身母亲。但这些并不能成为这个妈妈抛弃孩子的借口,事实是孩子的爸爸对孩子不闻不问,你却直接将他们抛弃。
在妈妈抛弃他们之前,她带明去餐厅吃饭。
明问她:“你什么时候让我们去上学?”
她无所谓地说:“什么上学 上学的?有必要吗?”
明说:“妈妈你真自私。”
这个单身妈妈,从头到尾就没有一点妈妈的样子。她好像还没长大,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责任和义务,自己出去和男人约会,把孩子们扔在家。
她没有想过非婚生的孩子怎么上学,因为她压根就觉得上学没有必要。她也没有想过生下这么多的孩子怎么抚养,因为她压根就没想养。她只是一味地生,可孩子毕竟不是玩具。
她始终在追求自己的幸福,从来没有停止过。
她自私得眼里只有自己的幸福,却从未想过后果。她一味地生下和不同男人的孩子,却从未尽过当母亲的义务。
孩子之于她,连玩物都不是。
她的整个生命,似乎就是为了追求自己那不要脸的所谓幸福。可怜的是这些孩子们,被母亲遗弃,被世界遗忘。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就如同空气,无人知晓。
电影中虽然没有演这个单身妈妈的结局,但我猜,她还会有无数个男朋友,再和他们生五个、六个、七个孩子……男人最终还是都会抛弃她,正如她抛弃自己的孩子。
她的一生,就将在抛弃与被抛弃中悲惨地度过。
因为,没有爱的人,不配得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