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包的饺子上都印着不一样的指纹,每个人包的饺子中都藏着不一样的味道。
“好食水饺”是我在伙伴们心中的标签。我生活中大大小的仪式感全靠饺子来奠定,大到过节、获奖,小到赶完作业或失恋,只要是我觉得与众不同的时刻,第一时间一定在心里告诉自己:去吃顿饺子吧!
就是因为爱吃饺子,吃过了各种各样的饺子,有速冻的,有新鲜的,有机器的,也有手工的,有难吃的,当然也有好吃的。刚出锅的饺子宛如碧玉元宝,温润而有光泽,袅袅而起的热气喷发出麦面的香味。一碟香醋,一双筷子,撑起一餐的享受。饺子皮就像人们的胃,包裹了各式各样的未知,一口下去,答案揭晓,满心欢喜。
然而,那些饺子都没有我妈妈包的好吃。
我们家吃的饺子,常常由妈妈一人承包,只有重大节庆时刻我和爸爸才加入其制作当中。大约是长年累月的锻炼,妈妈擀饺子皮速度极快,刷刷刷几张又圆又薄的面皮便已飞到我的面前,我慌乱地才捏好几个,她就拍拍手加入了包饺子的行列。家中三人的饺子各有各的形状,妈妈的圆得乖巧,爸爸的圆得好似要撑破皮,而我的,软趴趴没有形状。一锅饺子出来,每人包出的饺子味道也全然不同,我的馅太少,爹的太扎实,而妈妈的恰到好处。盘中的水饺,一看便知道是谁包的。
老爸总是一脸嫌弃地看着我包的,又一面没底气地称赞着自己包的,最终还是将筷子伸向妈妈包的,同时还不忘借机讲讲妈妈刚结婚时的光荣历史:“你妈妈啊,刚结婚时不会做饭,我们有一天包了饺子,蜂窝煤的炉子,火都灭了,她还不知道,水没开就把饺子下进去啦,哈哈哈……但是你看妈妈现在,做的多好啊!”我忘了点头,全神贯注地挑着妈妈的饺子一口吞下一个。这个故事早已是老生常谈,每次吃饺子时都会被翻出来与老妈如今的厨艺进行对比。而每当此时,老妈会拿筷子戳着老爸的胳膊,像少女一样娇羞地说出“讨厌”,而老爸则一面宠溺地看着她,一面满足地吃着饺子。确实没我什么事,点不点头没人会看见,狼吞虎咽才是对妈妈最大的赞美。
饺子成就我大大小小仪式感的习惯大约也是妈妈培养的。每年回家离家的日子都有饺子的陪伴,似是借着饺子的隆重,我回家的日子也变成了父母365日里特别的光阴。小的时候,只要放学回家闻到韭菜味儿,便知道有大事发生,要吃饺子了;现在也一样,提着行李进门,韭菜香扑面而来,便知道欢迎仪式中少不了饺子。韭菜馅的饺子,是我的最爱。韭菜的妙处除了味道异香,还在于剁碎的韭菜极易出水。轻轻咬破面皮,那渗出的汁液被包裹在面皮当中和着肉蛋的鲜香一下子流入口中,啧啧,唇齿生香,呼噜呼噜,几个便下了肚。而迎接仪式中的韭菜,一定是妈妈精挑细选的头茬韭菜,这样才够香啊,她说。
人在他乡,我偶尔也会自己包几个饺子解馋。我学会包饺子,是一个耳濡目染的过程。在我还没有案板高的时候,就看着一坨黏糊糊的面团,在母亲的手下变成平整均匀的面皮,再像变魔术一样变成了一个个“小耳朵”、“小元宝”,有时候还会变成“麦穗”,或者“小老鼠”,或者“棉花”。妈妈的手指灵巧的捏着面皮,面皮上也深深浅浅的印上了她手指的形状和她的指纹。那年尚小的我将母亲包的饺子捧在掌心,饺子上的指纹格外明显,那形状,也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多年以后,我在陌生的城市里第一次自己煮了速冻水饺,看着那平展的面皮上没有任何印记,瞬间没了食欲。
对我来说,饺子不仅仅是美味,也是仪式,是牵绊,是妈妈的味道。没有妈妈指纹的饺子在我口中总会缺少一种味道。那指纹是母亲一指一指用心捏制,饺子上面不只印着指纹,还印着她对丈夫和孩子的爱。
那味道,换做别人,是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