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白雪若柳絮般飘舞,只是这严冬的寒风终究及不上阳春三月的和煦,这般呼啸而过,凌乱了本该优雅的舞姿。
科技已成为这个时代的利剑,空调便也成了这抵御严寒的宝器了。可似乎冰冷不止源于身上。叶凡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有些痴了,他只是想放下手中的书本寻觅片刻的休闲,终日翻动书页总会感到疲倦的。他,想家了。他想起家里的饭菜,不管是咸的或是淡的,总有着辣辣的味道;想起了妈妈亲手缝的棉被,被芯上绝不是鸳鸯的花样;想起了堂屋里的日历是否又翻起了新的一页;想起了自己房间窗台上那盆黄菊是否又覆盖了一层白雪;甚至想起了爸爸喷吐出的香烟的味道,虽然平日厌恶抽烟这种恶习,可总能记起那里有父亲熟悉的气息。他想着或许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点燃一根火柴便能把脑海中的愿望浮现在眼前,希望这片刻的温馨能擦拭去一些心头的冷漠。
叶凡并非一个人,她总是守护在他身边。可孤独知道她不能靠的太近,虽然爱从来不需要距离来度量。叶凡回眸看了她一眼,又追忆起那埋藏在雪里的似水年华。
初识孤独约摸是九年前的事了吧!那时的叶凡还只是初一的学生,深陷的眼窝,高高的鼻梁,宽厚的嘴唇,爱留着一头碎发,穿一身素净的衣服,童年的稚嫩并未消散太快,可还是换了一副少年心性。叶凡从未想过童年与少年之间距离有多远,只觉得时间的一小步,让他离纯真年代走了好远。虽然他还会和儿时的玩伴一起打闹,可怎么也重复不了往日的欢笑。十三岁的少年为什么会这样呢?不知道,似乎时间也未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只知道那时的心思不在怎么关心周五究竟还有多久,星期天的懒觉要睡到什么时候,口袋里买吃食的零钱还剩几角,单纯的把一些无所事事扑在那些历地政生上了。
鹅蛋般的脸抹着淡淡的白里红,双眉娟秀似描上去的,两只眼泛着柔弱的目光,纤细的秀发用木簪扎着。其实那时的孤独在叶凡心里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她有点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芙蓉立在水中央,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水纱。她,是和少年一同来的。青春总是扰动少年的心。他时常会偷偷看她,而执著于害羞不敢和她说话。偶尔撞上了她的目光,耳根唰的一下红成了炭火似的,脸上挂了满满的羞涩。
不知道两人究竟是如何走近的。记得那时仅留给叶凡的童年趣事就是放风筝了,这是叶凡童年最钟爱的游戏。风筝是那种廉价的,简单的方形龙骨,铺上美猴王的塑画,系上两条彩带,用一卷棉线牵着它放飞,小孩子的心里那美猴王真的腾云驾雾了。门前的两口水潭,像极了蝴蝶的两翼,兴许从空中往下看,水潭真会化作了蝴蝶去。潭堤前是一块空地,农忙时用来晒谷子的,闲时便给野草给占据了,那是小孩子们的乐园。她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奔跑,看着他拽着丝线,将那翻筋斗的皮猴又平稳的送上云端。话依然很少,因为叶凡的心念儿都寄在了丝线的那一端。
那时的他还痴爱阿炳的二泉映月,喜欢那抑扬顿挫的曲调,似乎是对于残酷命运的反抗,可终于明白反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一阵高昂之后,有说不尽的哀伤。她愿与他一起倾听,听那缠绵在曲调上的岁月辛酸。这样的曲子和青春的格调是不相宜的,可叶凡总爱在夜深人静处,盘旋在这首曲子里,不管泉水是否在月光的怀里。
曾经在梦里询问孤独是否是它的守护天使?为什么她没有纯白羽翼带他飞过群山,寻找青春不老的魔法森林?梦醒了,又发现自己一个人静静躺在残存着古朴的墨色木床上。
这就是他与她相识。
高考是所有中国学生不得不面对的一道门槛,无情的矗立在大学与中学之间。莘莘学子为了那一张通行证前仆后继。三年后,有的人沐浴在大学校园的春风里,有的人却被阻隔在冰冷的高墙外。叶凡不想被春风拒绝。于是,堆砌如山的习题便霸占了叶凡的身体,甚至毫无怜悯不放过他的心。那时他最熟悉的“品牌”莫过于“五高三模”了。孤灯卷影下,他对她视而不见。
整日提笔便是构划空间几何的x,y,z,四维空间里的时间轴只能无情地抛弃;脑子里全想着ABC三元素又构成了哪种有机物;这个加速度是谁亲生的,连鲁迅先生严峻的脸庞日复一日里也显得和蔼可亲了;那以前比石头还难嚼的古文也成了大白话了。叶凡的高中生活就在一题一题里流过,虽说泡在了书堆里,可丝毫无书卷的氤氲芬芳。
不过,叶凡也终于逃脱这间牢笼的时候,因为上天也会留下慈悲的泪,对众生还有着眷顾。把书包抛开的时候,她与他独处了。记得高中南角有一湾荷塘,那时依建校前村里的莲池扩建的。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早已忘却了,“荷叶田田”却记得极深,书中解释说那是指荷叶清翠繁盛。可他多次伫立在在池边,想那“田田”的身影,终究未曾遇见。或许是生长地方的缘故吧!这里的荷叶也还似繁盛,可总夹杂些枯黄的旧枝散落在这碧盘里,没了那生命活力的灵逸。书里的荷塘是在未名湖畔,多少沾染了文人墨客的灵气。有时为了摆脱喧嚣,叶凡总会选择在这里窃取片刻的宁静。挂上一副耳机听从P4传来的寂静之声,想把自己小心藏在这夜色温柔里。坐在池中的风亭里,凝望星空与月。偶尔也会低头瞥一眼那莲叶间锦鲤的嬉闹,可不管有无月光,夜的颜色总也有些深沉,多半只是水波的声音罢了。倚着亭边的栏杆,遥望静夜里的月,竟有些书里说的“待字闺中的少女凭栏望月”的味道了,也许是少年与少女的心境有些相似的缘故吧!叶凡爱看着皎洁的月,白得干净,白得澄澈,知识的天地也仿佛独属于一个人的,除了自己的呼吸,其他的气息都略显多余。一个人醉在这寂静之夜中时,不愿去多想,也无力去多想,只想将时间留下这一刻完完全全揉进美里。孤独会陪他一起望月,不愿言语,不愿把他的夜惊醒了,只是好想好想掬一把月光,给他披一件梦的衣裳。有时的夜会冷得彻骨,会冷的凄凉,可叶凡迟迟不愿离去,即使将血液凝固,用心呵护这与孤独在一起独处。荷塘静夜,星空与月,只需简单来说孤独的美。
三年的汗水并未付诸东流。叶凡终究坐上了驶向大学的火车,学校在南京。六朝古都,十代朝会,似乎三千年的王朝史都想沉淀在这里。明的城墙已有些倾颓,可南朝时的古寺却依然香火鼎盛。秀丽的江南,灵性的水乡,熏陶了多少才子与佳人呀!校园了还有着民国的遗风,法梧桐浓密的叶将道路紧紧裹在怀里,至于那些大楼却也不必提及,在叶凡眼里它们只是钢筋混凝土的排列组合而已。
每个人都曾怀揣着一把梦想走进大学。叶凡也会有自己的梦想。山村里物质的贫乏,书是显得弥足珍贵的。记得那时的他,从学校图书室里借的小人书读到深夜,多半是些牛顿传记类的书。不过有时也会似被苹果砸晕脑袋而迷糊睡过去的时候,猜想那绝不是砸中牛顿的那颗果子。于是乎边想着每天呷一口浓浓的绿茶,把自己泡在图书馆里,把那些书中的文字融化在茶里,灌入肚中。遨游书海,似乎是离我们这一代有些遥远的词汇,不过叶凡还是选择在这里一叶孤舟。熬过了悲催的军训,领到图书证后,看书变成了叶凡生活的主旋律了。那时还不明白专业是个什么玩意儿,课外书才别有一番天地。叶凡想用阅读来将高考残留的俗垢清洗掉,让自己身心灵魂来一次升华。她向来是顺着他的。当他一个人在图书馆里咬文嚼字时,,她就静静的坐在旁边注视着他,似乎他就是她生命里一本永远读不完的小说。
随心时,叶凡也爱和她说些书中的事儿。尼采说他是太阳,叶凡觉着他有些狂妄,如果他靠近过炼钢的炉子也许对太阳表面温度有一点直观的感受。叶凡爱翻几本哲学书,因为哲学时常是孤独的伴侣,因为他逼你发问,让你追溯世界的起源,生命的本质。这里没有太多现实的烦恼,因为你往往在思索生活本来的面貌。
“你是喜欢乔峰还是段誉,亦或呆头呆脑的虚竹?”通常男生都会选乔峰,他是金庸笔下最成功的英雄。有的也会选虚竹,因为有一天绝世武功与“白雪公主”砸到你身上的时候,你躲也躲不掉。可叶凡最喜欢的是段誉。满身迂腐的书生气的段誉。他没有选木婉清的妩媚,没有选钟灵儿的可爱,将一颗心都倾注于剑湖宫底石像神仙姐姐上,他的情就是一个痴字。能得到王姑娘的一缕秋波,愿意为此舍弃生命,至死不渝和他倒是有些相称。
“你能从裤角的泥点推断出他坐的几轮马车,从伦敦的那条街道赶过来,路上花了几小时吗?”华生医生似乎从没有学会基本演绎法,可福尔摩斯却总让你惊讶。不过专注于逻辑推理,而忽视生活中的情感纽带会成为工科男的弊病吧!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僧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佛说要无住无碍。可众生迷离的双眼,是否能看到苦海的彼岸呢?叶凡想问孤独,可她说或许是心中所属吧。记起那次去栖霞山千佛岩上世尊拈花一笑的智慧,想着他这类凡人是参不透禅的妙谛的。
后面的话:本想写西湖的一段故事,只是草稿遗失,原有的构思也因时间的间隔而变得模糊了,近来人也显得慵懒了。想那西湖的风雨本就多情,也不必再去编排断桥情了。天雨之后并非是彩虹,孤独之后并非是惶恐,何必为一点满足而准备如何结束?也许最好的结局就是未知。
牧春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