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候 桃华始落
凌晨四点,天还是黑蒙蒙一片,我早早来到天桥,摆好算命用的铜钱,等待着我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师傅!能帮我算算卦么?”循着声音抬头找到了声音的主人,这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脸色异常苍白。同时也让我觉得有些诧异,平常这个点找我算命的都是天还没亮就早起晨练的大叔或者大妈。
女孩径直走到我面前的小板凳坐下,此时,天还没亮,路灯被风吹的摇摇晃晃,虽然已经入春,但是冷风依旧吹得人骨子里生寒。
我裹了裹大衣,摆开铜钱八卦,问过女孩生辰,我接着说:“姑娘,你要算什么,是要算姻缘么?”
女孩若有所思,看了看远处的街边,然后回过头,声音低沉地说:“不,我算命途!”
我轻轻点了点头,熟练地起卦,三枚铜钱落地瞬间,却无声响,我不经心中一颤。
光线有些暗,我强装镇定,低头看卦。无意中瞥见女孩只穿了一只鞋,白色帆布鞋上有一抹鲜红,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特别刺眼。
女孩貌似察觉到了我的眼神,刻意地用裙子遮住了那只没有穿鞋的脚。然后轻轻问我:“师傅,算的怎么样了?”
我赶忙捡起铜钱,一字排开,置于掌心,仔细观察。同时问道:“姑娘,现在这天都还没亮,你一个人出来,不安全啊!”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低头。
我看着手中卦象,不由得叹了口气,告诉女孩:“算出来了,姑娘,命犯白虎,凶丧之命……”
女孩惨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她无助地颤抖着肩膀,慢慢低下头,竟轻声抽泣了起来。
我知道,今天这劫,非度不可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白虎为口舌是非之神,惊蛰之日,觅食噬人,犯之,则……”
话还没说完,女孩突然抬头,直盯着我,顿时感觉凉意入骨,惊起冷汗。
女孩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起身,朝另一个方向缓缓离去,看着她柔弱的身体慢慢消失在灰蒙蒙的天色里,不由得再次长叹一声。
二、次候 仓庚泣鸣
这都快三月份了,还是春寒料峭。值完夜班,天刚蒙蒙亮。再有一个小时,就有人来接班了。疲乏到感觉能躺下睡到桃花都开满枝头。
然而,突然响起的警铃让我顿时清醒。接完通知,也顾不上那么多,我赶紧奔向案发地点。
赶到的时候,队长已经到了。四周已经拉了警戒线。此时,天已经亮了。
队长一边指挥疏散围观的人群,一边喊我过去给我安排任务,他说:“那个实习的,你去尸检那帮忙。”来警局实习一个月了,队长还是没记住我的名字,这让我有些失落。但是我马上调整好情绪,翻过隔离带,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法医在忙碌着。我也找了副手套戴上,问道:“需要我帮什么忙么?”他抬头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视线停留在我胸前的工作牌上,递来一个小本,隔着口罩说:“替我做记录吧。”
毕竟都是前辈,我不敢懈怠,赶忙双手接过。认真记录起来:“死者,男性,二十五岁左右,身高174,死亡时间大约今天凌晨五点。背部多处钩刺贯穿伤口,初步确定为生前被人用多个铁钩贯穿皮肤吊在空中折磨导致,这座天桥并非第一案发现场,可以肯定是死者死亡后被带到这里弃尸……”
我看了看周围,天已经大亮,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能不多么,脚下车流人海涌动。我问:“抛尸不应该选择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么?怎么会有人选择在到处都是人的天桥?”
被打断之后,他抬头瞥了我一眼:“我们只管尸体,你提出的问题会有其他人去解答,接着记录就好……”
“死者体内几乎没有血液,看来是抛尸前已经放干,身体多处刀伤,致命伤为颈部动脉完全割断,基本上算是身首异处。”听到这里,我忍不住仔细观察了一眼尸体,死者伤口触目惊心,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全身被切得和鱼片似的。不禁想这是多大仇才会把人折磨成这样……
收尾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算命瞎子,蹲坐在天桥边,手里拿着三枚铜钱,地上摆着风水八卦。
三、末候 鹰化为鸠
又是一年惊蛰,这是一个不受重视的节气,也鲜有人去庆祝。毕竟算不上节日,大家也不屑于在这天去热闹热闹。
这天是我的生日,却不是我的盛宴,是鬼神的盛宴。
这天之前,我还是别人的二奶,大学毕业的我,被一个很有钱的生意人包养了。跟大多数电视剧情一般,一个成功男人,有家室有儿女,家里的黄脸婆慢慢满足不了他。便在外面找了个更年轻的女孩,只要这个女孩足够傻又足够爱钱,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不是么?
其实我也不算傻吧,名牌大学毕业,又能傻到哪去?爱钱?谁不爱呢?
那个男人带着我出席各种各样的场合,见识各种各样的所谓的成功人士。刚开始,我也很是热衷于这些。他经常以我过生日为由,宴请一批又一批的或客户或合作伙伴。因此,我每个月都要过生日,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过了七个生日。我不在乎他们谈了什么,也不在乎那天究竟是不是我的生日。我只需要一屋子的礼物和红包。而他只需要一个能带给他虚荣的年轻漂亮的女伴,仅此而已。
然而,今天真的是我的生日,却没有人记得……
今天,我藏起了高跟鞋,穿起了只有念书时才会穿的便宜的帆布鞋。回了大学母校,想去回忆回忆那时的青葱岁月。
走在校园里,熟悉的空气让人眼眶湿润,可是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始终觉得自己早已被世俗污染得与校园格格不入。身边擦肩而过的女孩,抱着篮球去上课的男孩,笑的都是那么干净!
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打了个车,回到了繁华而浮躁的市中心。一个人吃个饭,看场电影,再喝点酒,已然凌晨一点多了。
晕乎乎地拨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早跟你说过,这个点别打电话来,我在家,老婆孩子都在。下次还这样,我饶不了你!”
随即电话被挂断。
我无奈地苦笑着,不知不觉走上一座天桥。那么晚了,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脚下穿过几辆车。
从沉思到痛哭,花了两个小时钟。
而从惊讶到坠落,仅仅花了两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