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的光
你做谁的影’
01
宋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在陪徐若逛街。
什么事,我坐在试衣间外面,小声接电话。徐若的外套和包放在我旁边。
我分手了,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宋莱是我前女友。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世间杂乱无序的变化,譬如我有一家去了十六年的理发店,有一辆骑了十年的山地车,还有一个喜欢了五年的前女友。
嗯,嗯字被她越拖越长,像海上渔船的汽笛声,融化在粉紫色的暮光里,再被海浪一茬一茬的带回陆地上。电话那头的宋莱问我明天一起吃个饭吗?
“这身好看吗?”徐若从试衣间走出来,站在试衣镜面前,那镜子把橱窗展示灯的光刺到我眼睛里,让我有点恍惚。
徐若穿了刚拿进去的那件浅蓝色衬衣,又搭了一条修身的黑色牛仔裤,站在我面前,头发散开来,系在右手手腕上的发带随着手臂上下摆动。
我摁掉了宋莱的电话。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人的人呀。”嘴巴足够大,表情足够夸张,我听到身后店员的偷笑声。
徐若噗嗤一下笑了,“你也太假了吧。”
逛完街出来,已经快七点。在回来的路上,我给宋莱回了条短信。
不了,有事忙。
02
提起宋莱,想到的还是玄之又玄的相遇。
我坐的长途汽车进站停车,坐我旁边的人前两站下车了,宋莱也去南乡。
宋莱是南乡人,我去南乡采风。
到南乡后,宋莱回家,我去预定好的民宿住下。后来,我们约了一起去采风,她带我到南乡最高的山丘,眼里是脚下的村庄,炊烟松松散散,夕阳透过西边山的缺口投射进来。耳朵里是稀疏听到狗的叫声。身边是宋莱。
“孤烟生暮景,远岫带春晖”我自言自语,“已经夏天啦。”宋莱冲我喊。
在一起的时候,宋莱问我,“是什么时候认定是她的?”
我脑子里出现的,还是那个下午。她上车后坐我旁边,背了一个深色的书包。我当时迷民谣,耳机里正在放低苦艾的《红与黑》,闭着眼睛休息。
她拍了拍我,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下,我摘下耳机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告诉我她有事需要帮忙,“不好意思,我有点晕车,可以换下座位吗?”
“哦哦,好的。”我起身站在过道上,等她坐好后再坐下,空气里一股木香,不那么浓郁但足够好闻。
是深色的书包,是空气里的木香,还是她坐下后的那声谢谢,不记得了。
再后来因为小事和宋莱分手。我出国再回国,宋莱去了大城市工作。中间兜兜转转,宋莱都在我朋友列表里。
反正好像一直都这样,感情来的毫无道理,自然走的时候也可以不打招呼。
03
回国之后和宋莱见面,是在她住处附近的商场。
时间有趣又无理。可以把隐藏好的回忆轻而易举地从脑海里拖拽到你面前,也可以把你曾经喜欢的人在这时间里发生的变化蛮横地告诉你。
不管你接受不接受。
宋莱就是这样。被时间推搡到我面前,冲我笑,露出虎牙,和那天下午的长途汽车上一样。
我看着她,心跳开始失速,动作开始变形,和刚在一起的时候没两样。
后来一起去吃饭。“记得之前有一次也是和你吃的披萨。”,记忆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被她从幕后带上了台。
“再在一起吧,宋莱。”我切了块披萨递给她。
“隋远,我变了。”她咬着手里少糖奶茶的吸管。
宋莱这句话提醒了我。
心里的我讨厌变化,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迷路的人朝着灯塔,我会靠近宋莱,像黏在宋莱脚下的影子。
而宋莱,停留在我记忆里的宋莱,那个眼睛里只有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中心是我的宋莱变了。
而这种真实的改变,从未听她讲过。
从那以后,和宋莱很少再见面,偶尔聊天,从朋友圈里知道她恋爱了,又分手了。
再然后,我在回国后的校友活动上遇到徐若,她比我小两届。
活动后两个人经常聊到很晚,发现很多想法都相似,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会彼此给对方留门前的灯,会哄对方开心,会手牵手睡觉,会约好做饭给对方。
有一天,徐若和我说,你肯定都不记得了吧,我是在新生活动上遇到的你,当时你正和朋友去山上的图书馆。
我问你商学院的学生处怎么走,你给我指路。那天你穿着学校logo的短袖,踩着双人字拖,腼腆地像个老干部。我就在想,怎么有这么可爱的人。
“原来你图谋不轨很久啦。”我逗她。
徐若笑得倒在了沙发上,“是的阿,结果阴谋还得逞啦。”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又看见了曾经熟悉的光,那道光穿越璀璨的星河,跨过温暖的人流。
它从徐若的眼里投射给我。
04
‘我会是谁的光
你愿做谁的影
谁打湿你眼眶
我又消失在谁梦里
世界荒落且匆忙
总有人只为你照亮’
后来,我看到了这样一小段诗。
便把它记下来拿回家给徐若看。
她在厨房忙着炖鱼,我看到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土豆块不甘示弱地在打转。
看完后,徐若给了我一个白眼。
“去去去,快出去换衣服。”
和那句“已经夏天啦。”是一个语气。
那天晚上,徐若翻出《被偷走的那五年》。她把电影投影到墙上,然后窝在我怀里。徐若边看边哭,纸球在茶几上堆了一座小山。
我看着电影情节,也开始明白,偷走我和宋莱过往快乐的,也刚好,是缺失的那四年多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