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11月,有一则消息刷屏了我的朋友圈,早先大热的国庆大片《湄公河行动》放映期延长1个月,全国公安干警、武警官兵、消防官兵均可免费观影。
博纳影业的公告称,期望以这种方式致敬奋战在缉毒第一线的广大公安干警们。很快,单位给每个同志发放了电影票。作为一名警察,我对博纳影业的这次行动感到了一种温暖,也让我再次沉思在影片的情景当中,想起了我曾经短暂的缉毒经历。
15年前,作为一名即将毕业的警校学生,我们统一到基层公安机关实习半年。我的实习单位是一个地级市的缉毒大队。学校的大巴车把我们送到这个地级市的市局,各科所队统一到市局把我们接到具体实习单位。我还能记得40多岁的缉毒大队长皮肤黝黑、浓眉大眼,他开着一辆面包车把我们4个实习生接到大队去。关中平原的这个地级市,是由县升市的,经济基础一般,主要支柱产业就是一个大型化工厂和几家国有企业。车子很快就出了城区,进入了狭窄的乡村小路,有一段路是要穿过一个小村子,刚刚下过雨的泥泞小路颠簸湿滑,我们在车上都不敢太说话(感觉队长很严肃,大家都有些怕他),只是悄悄的用眼神交流着,这个缉毒大队好远好偏啊!
车子晃晃悠悠,大队长终于说了一句,“咱们烟所马上就到了!”(缉毒大队和戒毒所在一起,老百姓平常称为‘烟所’)我们向外望去,村庄尽头有一个大院子,一栋孤零零的二层小楼。队长把车开进院子,一个民警迎上来,安置了我们的住宿,交待了日常生活。时间已经接近黄昏,我和另外一个姑娘到院子转了转,发现很安静。一直在书本上接触的公安工作真的要来了,迎接我们的会是什么呢?
第二天,队长在晨会上给我们四个分了工,那个姑娘和两个小伙子各跟随一个办案中队工作,我负责跟着内勤学习办公事务。当时我的心里酸酸的,到了缉毒大队,不去现案中打拼,却干了文绉绉的办公室工作,没意思!
没想到,接触案子的机会很快就来了!两天后的一个夜晚,队上同志带着我们两个男学生去办案,快凌晨的时候,我被院子里狼狗的叫声、纷乱的脚步声从睡梦中惊醒。宿舍门被啪啪拍的山响,“小*,快出来!”我和那个女孩连忙穿好警服,拉开门,两个民警推进来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这是个吸毒的,自残了,你们好好搜搜身,看还有没有刀片之类东西”。我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头上好像有血在流,屋子里弥漫着一丝血腥味。我和同学赶快拉过她,仔仔细细的进行了搜身,再没有发现什么利器。
队长说要讯问,让我做笔录。我记得昏暗的灯光下,她垂着头,一言不发,旁边的民警说,这是个“常进宫”,今天抓捕,让和她交易的毒贩侥幸逃脱了,这个女人嘴硬的很。讯问的间隙,我还记得她抬起头的那几次,我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真实的吸毒者,30来岁,面色发黑,但是大大的眼睛仍然能看出以前的漂亮,脏脏的衣服也掩盖不了她高挑的身材。突然,她站起来就往墙上扑,几个民警拉住了她,血腥味更重了,我忽然抑制不住的恶心,跑到外面就哇哇的吐了起来。再后来,我就是收不住的吐啊吐,直到吐出胆汁,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被送进医院。
我以为,我这第一次的讯问就这样狼狈收场,是因为我晕血,那种当警察还晕血的耻辱感让我难受之极,直到医生拿着化验报告告诉我,你是食物中毒!我这才回忆起当天中午吃的豆角。人生第一次食物中毒恰恰发生在第一次讯问嫌疑人的时候,我的这次实习足以让我铭记一生。
等到从医院出来,我在大队后面的戒毒所再一次见到了她,她的故事我已经听说了,就是那家知名化工厂的厂花,如同许多电视剧演的一样,美人薄命,遇到了一个吸毒的男友,自己劝不了,管不住,也吸上了。我现在还能记得后来见到她的样子,穿着押员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皮肤虽然暗沉干涩,但五官依旧美丽,只是目光里没有了水色,干干的瞪着我。想起她,就想起《湄公河行动》影片里彭于晏的吸毒女友。我心里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战,好好的一个人,让毒品变成了什么样子!
缉毒大队的日子平淡而紧张,灶上的师傅习惯性总给我们炒蒜薹吃(大队菜园自种),那可能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蒜薹了;晚上没有任务时,几个不回家的年轻人在院子里洗一盆衣裳;蒜薹的香味和洗衣哗哗的流水声是大队里最温馨的记忆。
经常也很紧张,缉毒工作的特殊性,使得抓捕行动大多数在晚上。静悄悄的夜晚,在院子里,同事们换了便衣,检查枪支,拉开车门上车的镜头总也忘不了,他们的目光总是那么平静,偶尔还开着玩笑,但又是那么的坚毅。我总是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的车出去,也想想着那些抓捕的危险场景。有几次,队长和其他民警衣服扯烂了,胳膊被刀砍伤了,我心里揪得难受,他们却好像很平常的样子,换一件衣服,包扎一下伤口,最多去医院打个绷带,就又回来工作了。
短短的半年很快过去了,我们三个都回到了家所在的省会城市工作,再也没有回到缉毒大队去过,但是那座小院、那些夜晚、那些身影、那些目光,我永远都不会忘却……
后来知道了,缉毒民警是各个警种里面牺牲率最高的,比刑警还要高。仅2013年一年,全国就有220名缉毒民警伤亡。他们生活里,有着影片里的所有要素:枪战、卧底、恐惧、终身残疾……
我的身边,就是这些和平年代最可爱的人,惟愿你们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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