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于泰拉世界的起源性
在尝试想象泰拉人类的生存境遇时的一种挑战就是,我们不能假定这里存在一种绝对静息的精神慰藉。在我们这里,死亡就是那种慰藉。它带来一种美学意义上的闭合:生命在其走向其终结时顺从于那种自哀的、回顾式的爱——犹如在一种浑圆性与紧闭性中休憩。对死亡的美学观念令生存有了一种可以把握自身的简洁的崇高,而我们对死亡之绝对隐秘、虚无的想象也带来了更多充满人性意味的生之庄严。死亡在遮蔽我们终点的时候,以它那不可言说的存在增加了我们起源性的深度,即它在我们周围保留了那片纯粹的虚空,那片向我们允诺了无限、广袤和角逐的家园。这样怀想的时候,我们难道不会有一瞬强烈地感到,那被事先浸淫了它的味道的我们的诞生是神秘而可亲的吗?当我们对它——那个我们生命最初的庞然的沉默有所牵挂的时候,仿佛有一阵从宇宙吹来的风跨过我们身体的非官能性的、那个强烈共振的空间。我们中的一些人乐于收集这种体验中的感觉元素——借助某种对它绝不能被我们轻易感知的本质的预感,描绘以内心空间的广阔性,乃至吃力地接近某种莫名的、更大的哀切。这一切的起点或都是死亡作为纯粹的超验性命题渗入我们对时空动力想象时的原初惊诧之中。
而在泰拉世界,死亡并非是完全超验性的。泰拉的生命起源并不是风水雷火交汇的远古世界中的偶然性,而是背负了前文明意志的小情侣(没错就是我和普瑞塞斯)创造的火种。作为这样诞生的文明,泰拉人对于起源的感受性区别于人类。我们可以做简单的想象:泰拉人生存中那个最大的忧郁——那个可以对映到我们世界中的死的那种心灵中的空洞——是如何在被暗中指定了意义的世界里躁动不安。面对无法掌控的东西,一定的认知可能远比蒙昧更加残酷。死之虚无带给我们梦想的广大余地,令我们能仅仅凭借个体无意识的梦境的力量在我们内部涌起那和创世行动类似的激情。但泰拉的生存是内外交互的,如同源石作为晶体具有反照的特性;同时既渗入身体又遍布外界,泰拉人对生命的想象需要时刻经历这种双重参照。我想涉及两种境遇下的讨论,分别来自一个自我垂怜的泰拉人的经历的两种意识确凿的时刻。
在第一种境遇里,这个疲倦的泰拉人刚刚经历了一阵令他难过与战栗的想象:他想到的无非是他的死。这种死格外鲜明地穿过他,仿佛在宣称自己才是构成他生命的某种主导性的力量。这不是毫无根据的——他现在就在抚摸着一块蓦然出现在他大腿内侧的坚硬的东西。每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在身上发现一片新兴的结晶的岛屿,他的生命仿佛微妙地,在同这种萌芽般的、不可促迫的力量此消彼长。就是这种意识在一瞬间迷惑了他,令他有了一种甘美而残酷的念头:也许他从来并未很好的理解过自己的归宿——这种一直盘桓在他身上的真实,其实一直受到他无端的抵抗与指控,眼下却终于不可思议地成为他的宝藏,其中蕴含着一个他未曾谋面的终极的故乡。满怀柔情地他开始抚摸那个晶莹的、尖锐的、从他血肉的柔和的曲线中突破的强健的起源:从此以后,生活的全部内容归结为一个简单的形象——如果那是足以令他顿时萌生了许多期待的、牵连起他对往日无限怀思的形象,怎么不能从中汲取关于爱和痛苦的教诲呢?他挣扎地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远方地平线逐渐衰弱下去的光亮,感到自己刚刚燃起的那种仿佛重获新生的激情正一步步走向一种充盈着泪水的寂静。一切都是简单的,是人们把事情弄复杂了。他感到应该顺应这片大地的一种原始的、冷漠的尺度,即完全平常地想到:一个人如何痛苦着并承受了,随后发现了属于他的一两种真实,便可以平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在这里我想要展现的是泰拉因源石的存在而呈现的匮乏:源石越是将这片大地的起源性收敛到自身之中,泰拉人就越会在向内探索的过程中体会到一种至深的堂皇。这种感情好比是:当那个病人拿着一块源石向人说道——已经没有什么情绪或是欲望——“诺,你看,这就是我的死。”我们应当感恩我们所处的世界的那片广袤的闻所未闻的地带,因为没有比虚无更能承认一种未知的丰盈性了。触碰到这一存在边缘的我们世界的艺术家也许会在一阵绝望后心满意足地离开,并将死之虚无投影到那些向它抛掷的智力活动的轨迹所组成的平面上,因而为命运中最深重的那部分找到了一种人性的承担。泰拉人在这一进程上或许比我们要困难许多(也许罗德岛可以做到,这将在后续的章节中讨论),但他们仍可以通过荒诞性自救,即同那个杀死自己的东西和解。
保留了纯粹虚无的死令我们的诞生是可亲的,因而它在我们的世界里是美的。为了填补死之美学性的空白,源石在一个精神敏感的时刻也会进入泰拉人类学修辞中。对此可以做第二个境遇里的设想:仍旧是那个预感生命将近的泰拉病人,在眺望远处的时候看见一场浩大的源石风暴正在生成。对于磨灭他的存在来说,这完全是一种过剩的东西。他不禁想到,这片大地就是有一种对此类挥霍无度的巨大动荡的不可磨灭的热情。那片逐渐临近的、令电流在源石尘埃中闪烁不止的阴霾,仿佛是充斥着令人迷惑的诗意的流动的剧场,上演着那种种曾经被写就、被孤绝与遗忘占尽而在泰拉死去的美的恢弘的投影。这些来自前世界的幽灵般的人性中的美,因为被积压了太久而变得急躁无助,只能病态地在新世界的天空中再现——在泰拉的地平线上掀起一片未成熟的、从一种无可往寻通向另一种无所是的混沌的生机。——“这就是我永恒的生成状态的大地。”病人呼喊道,并从中发现了一种无比坚韧的爱。这种爱无外乎就是当我们无比热爱生活时渴望收获的那些佐证:我们向风景伸出双臂,恨不得向周围尽情放射自己,让天地间充满与我们相似的形式。只是在这里它被扭曲了,被一切正在上演的壮丽的毁灭所统摄,但其中不变的是那自一种生命原初的权利中诞生的无节制的冲动。这种爱依然在泰拉的灾难中存在的最高的依据就是——他正在奔向那里——那是他想要通过风暴的静息的中心向它的心脏处啜饮。
这第二个境遇只能存在于一个生命自我放逐的精神瞬间——“萨卡兹的死亡并非战士之死,而是顺应了源石内化宇宙的进程”。但不可否认的是,我在设想这种精神时体会到了一种英雄气概,一种来自痛苦的失败者的破坏性的自由。它作为慰藉的力量是巨大的,因为它联络起大地同生命间那种绝不和谐、却始终依存的情状,从中确定了某种个体的超越性的尊严。但不论是投身荒诞还是执着地去体验盛大之物,这两种精神都并非罗德岛的道路。罗德岛的米娜桑选择的是“存续”。
泰拉是一个比我们的世界受到更加深刻的指定的世界,因而必然承受其上生灵的控诉。泰拉人在平静地梦想自身的过程中感到了那种阻遏:在他们的起源中的那种早已被铺垫了的东西反过来束缚了他们,将他们滞留在一种无法被他们自己轻易颂扬的存在性当中。后文中将会指出,建立关于这种存在性的颂扬的规范或许是泰拉人需要为之努力的方向。而所谓“萨卡兹难以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所指涉的一种泰拉人类学基座上的空缺大概就是如此。泰拉的一种悲剧就来自于泰拉的起源性中缺少真正可以抚慰、帮助与震撼人们的虚无。
二:花圃、大地与心灵
在这一章中我想讨论的是那种披露:它关联起一个令泰拉人振奋的意识,因为他们做不到向前跨出一步就跨入了那个纯粹的空间(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在这里花圃的形象是为他们而准备的。
我们需要关于绽放的动力学,这几乎是一种精神。在开花这一间隔中,事件不具有那种被挤压的状态。开花可以说完全的是一种暴露,是生命的放任的形式。以及在这一行动意味中还有轻微的、别样的欲望——它们掀动起那片承载了它们轻盈的本能的空气——特雷西娅就坐在那片稠密的、喜悦的絮语中,在它们植物性的天然的、敞开的奢侈、挥霍与恣意的上升中间安坐:然后,在这些蓬勃中仿佛有一丝甘美的余味扩散开来,静静地会有一些下沉的——正在跃入它们不动声色的育成的幸福中。
花圃在成为希望之前已经在它自身的丰满中发亮——想象它在纯粹物质空间中的一种动力价值或许是必要的,因为花圃直接接触了某个本质。本质之中不应有太多象征。让我们尝试触及特雷西娅那混同于花圃的、难以言状的喜悦——当开花的诱惑在她的心弦上触动一次存在的生成的时候,它可能尚不成熟、处于它的对存在的不安的意识中。但它是那么敏感,在它之后的任何一个新的形象的涌入、一句言语、一次源石技艺的试验都会激励它,使得一种诗意的冲动上升得无比热烈。这是来自大地的诗意:它从来吝啬于向人们开放,一直以来大地执着地成为人们之外的对象,一种永恒的放置、一种在人们周围建筑起的或暴烈或漠然的尺度——现在它留下了一丝线索。花圃就是大地必将进入泰拉人之精神的那个间隙。我们可以模拟这一精神的一种进程,即我们需要先自我夸耀——因为开花是多么、在我们的直觉中吻合了那种夸耀,它几乎是轻易地就渗入更大、更温厚的形象之中,并早已为一些美学与心灵中的成分而奠基了。
所以——泰拉人,这被大地所放弃的,并不是不再供养,而是向着他们封闭起自身,令它们独自承受了它们的生存而不能在平静的梦想中跨越进那最大的庇护中的人们,他们需要紧紧握住这种绽放的意识(我们何尝不)。大地上那些分享过他们心思的东西正在变得不可靠了:在他们的起源性中不曾赠予他们平和的甘霖的那片土地上,连城市都在飞驰;地貌在更改,庞大而危险的气象结构在聚散,王国的兴衰以更快的速度轮回,一部分人们始终苦于如何拥抱生活的艰辛。也许尘世除了进入人们的精神没有别的逃薮,只有在人们的内在——在内在中的那一部分同那个起源性有关的、在他们抵抗的心中有所占有的,并且能够持久地、和缓地如同花开般在他们中间演化的——只有在他们里面才能进行这种将这个朽坏的大地深深地、忍受着并充满激情地在心中印刻与再度创造的行动,就像令他们自己的命运越来越超越他们又持握在自己手中。花圃为这种存在建立了一种振奋人心的形象:它在暗中肯定了、颂扬了这种让大地在无数存在性的生成中进入心灵的意识。
特雷西娅坐在花圃中,她诞生了让世界布满鲜花的憧憬。然而特雷西娅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憧憬才能成为摄取美好的手段。憧憬在很早之前就在她心中成长。也就是说,是开花的憧憬正巧碰上了那片应许之地的幻影。假若没有碰上,特雷西娅也许不会追寻源石的本质,花圃将以不鲜明或无法鉴别的色彩,永久藏匿于魔王的心中。但正因为那诱惑的花开最终还是来临了,世界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
特雷西娅坐在花圃中:我们如何才能觉察——在那时候她已经是一位逝者了。这个盛开的墓扉朝着她的未完满和希望洞开着,以便让她永远属于那些力——那些力的一半用于葆持花朵之盛开的新鲜,另一半则滋养着大地之下无尽的黑暗涌流。特雷西娅的心中从此含着一种奇异的、无法回避的东西。那是她感到了花圃之下的那个深渊的危机——而那种危机也渐渐地为她所有了。犹如古代的高僧看到地狱的情景,特雷西娅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片大地内外的分界线。
花圃这一形象在内与外之间的辩证在于:花圃是内化宇宙的一小片反转的空间,它是属于“内的外”;花圃同样是在泰拉世界的奠基性的灾厄中保留下来的,特雷西娅与人们精神中的引线,因此也是“一种外的内”。
没有被超验界眷顾的泰拉给予人们的是一种更深刻的冒险潜能,因为泰拉很少有那些遮蔽命运的借口和手段——就如我们世界中的人们在不肯直面夜空的时候就转而在情人的眼中观看那种投影一样。在我们这里,虚无保护着我们,却同样被我们的沉溺和自欺所无限地推迟了它向我们降下那深深的蒙福的意识的时刻。我们通过罗德岛与泰拉分担了我们的弱点与忧虑,罗德岛也会在暗中引领着我们世界中的一些精神。在此意义上,如果说花圃与巴别塔已经被特雷西娅的献身所至高地、纯洁地言说尽了,在那些她为我们搭建起的、向我们抛出的形象中间,或许还有一个未被解释——那是在最初就留给我们、为罗德岛将来纯粹的事业而预备的,那个“小布人”。
三:罗德岛与小布人
被源石所指定的泰拉失去了它起源性中那片广大的、纯粹的安息之地,因而失去了人们在梦想自身时体验的那种在无限之中被保护的意识。处于无庇之中的人们受到残酷环境与异质化的命运的双重折磨。特雷西娅发现了一种重新创造大地的诗意——即令大地在存在性的生成中进入人们的精神并为人们所有。但她本人也在争夺那本不属于人之精神的黑暗异域的过程中逝去了。此后就轮到了罗德岛启程的时代。
罗德岛将在特雷西娅必要终止的地方启程。罗德岛是继特雷西娅之后在这片陌生而冷酷的现象之国中唯一的冒险者,它将进入那无尽的、未被辨识而仍然属于那种种苦涩的、先存的形象之中,并为泰拉人争取一切可以把握、颂扬和拯救自身的诗意。但这是多么艰难的事业啊,我们孤立无援,在特雷西娅走后,我们就只有一艘船。
满怀柔情地我们会看向此刻流转到我们这里的这个唯独的形象:泪水之河中的小布人。在这个因她的离去而变得更加警觉的启航的时刻里,那个仿佛一旦提及就承诺了某种轻柔的——那个仿佛在丝缕中都渗入了她的灵魂的织物,正在重塑着时空。在菱形晶簇那仿佛被我们的观看所动摇的一瞬里看见,另一处已经在逐渐变得柔和,一个更人性的使命从那里升起——从织物的形象里,从一种仿佛午后的寂寞的气息聚集在的那些生活的简单物件所涌出的意味中。我很难解释这种鼓舞的深意——
但就是它制造了我们参与到那个我们诞生的可怕冷寂中的一种实在性,那些靠近我们心脏处的信念的更缓和的、在无尽的形象中依然为我们所保有的证据。我们如此地需要它——否则我们将如何能柔和地在我们不可名状的事业中居留?而那个我们所必要怀揣的事业——那个泰拉人需要寻求的那种深深的蒙福的虚无,我们怎样能保证我们不曾在我们世界中的懈怠、遗忘与漠视中放弃了它们?小布人很轻,不能背负太多。但就是它在那些陌生的地方筑起一些连廊、注定的阶梯、洒落光芒的悠长的甬道、一扇通向一个折叠起内部风景的窗:在我们的愿望中,永远还有一个未达成的东西。罗德岛紧紧握住了它:它被深藏在我们起源的空间的一个更深的形象曾承诺给我们的唯一光与热的核心里,却不是那里能凭借它自身的演变而抵达的——空间承担着它,它的未完成性依恋着我们。当那个空间变得迷离了,我们就想到了我们曾经一度在那里的漫游,我们如何交付并安顿了我们的心。那个时候——即便我们记不清究竟是不是那样,会有人声响起,温和而坚定。会有人说——阿米娅、凯尔西、维什戴尔......也许是她们中的一个会说——让我们出发吧。于是我们会看见那些我们早已在那里布下的金色的细线开始重新牵动起整个变换的周域。我们如何已经快要忘记了这些,但是我们总是幸运地又重新想起来了。在那个让一切启程的地方,我们渐渐意识到我们要面临的那些奔走不息的使命:让所有更孤独的、动荡不安的、深密而自我封闭的、承受着并始终在一个我们尚能触及的平面上向我们隐秘地渗透了的那种承受的形象们,在我们温厚的人性的渴望中再度诞生;在它们落入的那些冷寂的空间中安抚它们——这就是我们某种永恒的行动的准则。
小布人随水漂流,并不太关注自己的命运,因为黑暗涌流中没有太多选择。在匮乏的某种程度上,希望与绝望都缺少根据,一切象征都苍白无力,或许必须有更严肃的东西。那更为严肃的东西归结为一个当下仅有的、可以被把握的形象——小布人掩藏在它自己身体的阴影里,感受黑暗涌流的侵袭,从痛苦中汲取那使它变得坚韧的单一的力量。这一力量不断激励着它——在它为自己搭建的梦中早已有一种说不太清楚的狂热:那是必须要一次次地进入异样空间的黑暗的冲动。这或许就是我们接近我们隐秘本质的代价——我们早已因为接近它而变得支离破碎,变得离不开它了。小布人或许会永远被埋葬——如同特雷西娅一样,如果在它面前人性终究是渺茫的。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在这个短暂地充斥着离别的忧郁、沉闷和恍惚的空白里,在这个光与暗的间隔,罗德岛的人们会重新审视起自己命运的小布人:它本身没什么意义,但它是我们曾和特雷西娅一同进入河流(那个充满泪水的寂静的异域)的证据。它是在冷酷的现象之国中我们的心为我们制造的一点故事中的诡计,一个阿里阿德涅的线团——意味着罗德岛的米娜桑都可以一如既往地彼此支持着走出迷宫。
在我们旅行的尽头,如果那里还允许梦想,会是什么模样呢?那时我们或许终于会有所意识,抗争并非终点而只是手段。当我们去到那个最远的地方,远到我们都要紧握着彼此的手才能勉强屹立在那片在我们面前筑起的非人性的、呼唤起我们最深的内在的冷漠的风墙,我们就一起同它轻轻地说话,把我们的爱、秘密和漫长岁月里的忍耐都告诉它。或许它会在它的诞生的那个巨大的悲哀中向我们透露——其实就是那个把它带来这里的东西同样也把我们带来了这里。于是我们的愿望终于平息了,泰拉从它的起源中挣脱了。世界的所有未知的危险开始像繁星一样涌现在无人知晓的夜空。我们在这个新的豁然开朗的限度里骤然衰弱了却也享福了,因为那可怖者第一次向我们斜睨了。然后我们重新回到大地上,回到大地上那个纯粹的、收敛的、属于人性的;那个夹在残酷与繁盛之间,那个夹在洪流与死亡之间的我们的家园——罗德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