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五点,我去培训机构接女儿,碰到几个同样在教室外等候的妈妈们,她们见到我惊讶地问“好久不见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平时可都是你婆婆接送孩子的。”
我笑着说:“睡了个午觉,刚醒,所以走路过来接!”
几个妈妈开始七嘴八舌地羡慕我有一个好婆婆,说我福气好,竟然能够心安理得在家睡午觉,婆婆还能帮助送孙女上课,这换作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婆婆肯定要炸毛了,指不定使什么招如何收拾“不懂事”的媳妇,她们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个社会上还有如此开明的好婆婆,居然就发生在身边?
我立即点头,并补充了一句“没错,我婆婆的确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婆婆,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待她比亲妈还亲。”
坐在我身旁的一位妈妈百思不得其解,她们婆媳之间成天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过得太闹心,最近已经公开表明态度,请婆婆大人回老家住,别在身边碍眼,问我怎么能够做到婆媳之间如此和平?
她用了“和平”这个词,差点雷到我了。
另一位妈妈也在数落她婆婆的种种不是,若是抛开孝道的层面,就差要动手了,婆婆在家就像慈禧太后一样,成天把她当丫鬟和奴隶使唤,认为女人在外工作挣钱和在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都是天经地义,还教导她中国女人大多数都是这种活法,言外之意是要她“听话”。
一名代课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教过这么多的孩子,来接送的很少是婆婆,而且我的婆婆还无怨无悔,风雨无阻地常年替我做了这件事,真是不容易,就算换作是姥姥级的人,也不一定做得到。
我告诉她,婆婆除了做这些,在家还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反正我们上班时的所有家务她都承包了。
其实婆媳相处没必要想得那么复杂,别被一些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不良风气影响了,婆婆不是带刺的玫瑰,媳妇也不是人间天使,简单一点,日子过得才能顺心。
我的婆婆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老小孩,除了做家务,她也有兴趣爱好,没带孩子前,游泳、骑车、跳舞、打球样样玩转,出门总是打扮的时尚靓丽,不输年轻人,自从我的两个女儿把她困在家里后,她一心铺在孩子和家务上,那些兴趣也搁浅了,她教孩子走路、说话、讲故事、学儿歌、上早教、做手工、上兴趣班等等,最重要的是,她教孩子感恩和礼仪,她总是跟我强调一个观点:女孩子,得好好培养,学得有点修养,将来走出去要像个样子。
我把这句话一直铭记于心。
她帮我带孩子的这八年间,几乎从未好好休息过,我不是以此炫耀自己命好,而是觉得内心充满深深的感激,都是女人,她太不容易了。
我坐月子期间,她不让我碰凉水,不让我久坐,也不让我抱孩子,只是需要哺乳的时候,她会抱过来递给我,说女人坐月子身体很娇贵,怕我落毛病以后治不好,她那个年代过得太苦了,无论是经济条件还是营养都跟不上,所以体质差落了一身毛病,她不能让我走她的老路,说只有女人才能感同身受。
出了月子后,我给孩子换衣服和尿布都是笨手笨脚的,她包揽了很多,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她让我安心上班,并帮我专职带了几年孩子,每年有一半的时间会在一起朝夕相处,孩子小的时候,大人需要轮流吃饭,每次她都让我先吃,总说她不饿,即使我让她先吃,她也是匆匆往嘴里扒几口饭就替我抱孩子。
凭良心说,孩子是我生的,我吃不上热菜热饭是应该的,而她真的没有这个义务。
直到两个孩子渐渐大了些,都接到身边一起生活时,她又帮我们带孩子做家务,是整个家庭的后勤中坚力量。
如果没有她,我的生活注定一团糟。更不可能拥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还能在职场上折腾。
所以,当她在商场的时装前驻足时,我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立刻买单,无论多贵,只要她喜欢。直到今天,她身上穿得衣服百分之八十比我身上的贵。
当她说手机坏了的时候,我说买,而我自己想换部手机至少要犹豫半年。
当她的保健品快吃完的时候,买!
当她羡慕同龄的老太太已经开始享受晚年生活,周游世界时,我立即制订每年两次的旅游计划,并兑现承诺,看她在旖旎风光前用颤抖的手狂拍照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时,我内心深处的成就感瞬间爆发,丝豪不亚于工作所带来的那种喜悦。
即使是这么开明的婆婆,即使我们一直和平相处了十年多,也并非代表就没有矛盾。
比如她有洁癖,冲凉绝对不能把地面上弄得太湿,更不能四处溅水,而我在这方面是个大条主义者,认为用拖布就可以解决,而她偏偏一分钟都不能等,基本上我前脚从浴室出来,她后脚就已经在拖地板了,还不忘记唠叨我。
我每次出远门或者发现好吃的了,总不忘记捎几样带回家给老公,而她看到我一样接一样地从行李箱拿食物,再看到馋嘴老公满足地狂吃时,她在旁边着急地说“哎呀,你看你花这些钱干啥?买这么多又没营养又长胖的东西,把我那么帅的儿子养得像狗熊似的!”我只冲她笑不说话。
她不太擅长做菜,做任何菜都喜欢放酱油,望眼望去,盘中的菜几乎都是酱油色,我常常开玩笑问她超市是否又打折了,遇到白菜萝卜打折的时候,她恨不得把冰箱都填满,还沾沾自喜拣了便宜,我实在是哭笑不得。只要家里有客人,她的举止中藏都藏不住的焦虑,不知道如何才能应付一桌人的饭菜,每当这时,我都会主动挑起掌勺的重任,不让她难堪,她则会在厨房里转来转去,帮我剥蒜、洗菜打下手,愰得我眼晕,所以总是被我以厨房太挤为由轰出去客厅看电视了。当然她做面食很在行,这方面轮到我傻眼的时候,也只有打下手的份。
我和老公起冲突的时候,她绝不会只站在自己的儿子那一边,把媳妇骂个狗血淋头,而是站在真理这边,大多数情况下,她还会怪儿子不让着媳妇,跟女人一般见识,没出息。
我们崇尚有话直说,切勿拐弯抹角,这样的方式双方都易于接受,也不在背后八卦对方的不好,因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迟早有一天会传到自己的耳朵里,外人面前,我们只说对方的优点,至于缺点,关起门来说就行了。
婆婆认为我做得不好的地方,都是当面告诉我,很少掺杂个人不满情绪跟我说话,我觉得她处理欠妥的时候,也会以建议性的口吻提出来,她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就行了,我明白自己是晚辈,有些话即使观点是对的,也不能说得太满。
她从不认为女人挣钱和做家务是天经地义,反倒认为好男人也应该有所担当,可是当她看到公公和那个胖得像狗熊似的儿子都有大男子主义,懒得出奇时,她知道我和她这辈子都没有摊上那样的福份嫁给怜香惜玉的好男人,为了这个家还能消停点顺利地把日子过下去,她总是尽一切可能和我一起包办了整个家庭的所有家务,在气头上的时候,她会凶巴巴地骂那两个男人将来肯定会懒死的,可一转身她就忘记了,又在厨房里为他们下饺子。
她的性格刚柔并济,像一根皮筋似地收发自如。
也许不是每一个婆婆都如此开明,但为了身心健康,婆媳之间有再大的瓜葛也别撕破脸,因为愈合的难度太大了。换作男人的角度思考,你对他妈不好,他会对你好吗?
十几年了,我们从未觉得对方是十全十美的女人,各自的短板都很明显。但我们也从未绊过嘴,红过脸,我们没有过多地奢望,认为居家过日子,一定要睁只眼闭只眼,心胸要宽广,相安无事地走过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