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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前的阳光迈着温情的脚步到来了西边的天际,天空像深蓝色的绸布渐渐被金色照亮,先前几朵棉花似的柔云,被霞光抹上了迷人的橘红色,镶上了耀眼的金边。夏天,一个充满活力又变化无穷的季节。它是这般葱茏和茂盛,不再浅薄不再稚嫩。它有着强烈、激荡的旋律,复杂、多情而又热烈的音韵,浓浓的把世间生命的各个层次不遗余力地尽情展现。
阿康坐在泛着油光的古铜色的老竹椅上,急匆匆地换着衣服,这么好的天气不仅让他感觉全身舒畅,还让他有些心驰神往。一想到即将约会的姑娘,阿康的手脚似乎变得有点儿轻微痉挛,他越来越觉得它们开始不听使唤。还好,他的衣服即将换完这点小插曲没有耽搁时间。
院子里的植物攒簇着各式各样的红花,披挂着的绿叶生长得十分浓密,充满着夏日气息。被晚霞镀上金色的红山墙边上蔷薇的落红还没完全化作香泥,石榴已有了笑意,接踵而来蝉鸣声不知唤起阿康以前多少美好的记忆。可他现在急着要走,没心情顾及。
整理好衣衫,他迅速从竹椅上拿起两个瓶子揣进怀里,肚子鼓鼓囊囊地向大门走去。
“阿康……”母亲叫了他一声。她在西屋收拾东西,只是从屋里叫了一声人并没出去。
阿康弓着腰手捂住肚子,轻轻走到窗户边上向母亲扮了个鬼脸,若无其事地回母亲:“我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
“可早点回来啊,你现在不比以前,凡事要当心。”母亲交代完继续忙她手里的活。
“放心吧!”阿康见母亲没管,轻舒了口气,又轻手轻脚地离开窗户来到了大门口。
路上没人,阿康见状急忙把怀里的两个玻璃瓶取出来,一边一个装进裤兜里,快步向邻村飞奔而去。
于此同时邻村小卖部的冰柜前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正在挑雪糕,她先选好了一只放在冰柜的盖板上,然后又挑了一只。
“你怎么这么能吃!啊?吃一个还不够还要吃两个,不怕吃坏肚子。”老板娘突然从屋里出来,举着鸡毛掸子对女孩说:“快给我放下!”
女孩见她态度坚决而又强硬只得将雪糕放回去,又随手拿起一小盒冰激凌。
“不行!再这样下去家都被你吃空了!”
女孩不愿再啰嗦,放下东西顺势离开店铺,赌气似的跑到街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孩子,脾气真大。”老板娘追到店门口对着女孩的背影大声喊:“别在外面乱疯,天黑之前必须回来啊。”
女孩悻悻地应了一声,头也没回自顾自地走远。
这个村子不是很大,女孩走完一条主街道就可以看到村子的边缘。她向四处张望好像什么也没发现,或许是村子外围的一些建筑把视线挡住了吧,女孩心想。她犹豫了一下沿着出村的另一条路继续向前走。
走过村子外围的几栋稀稀拉拉的建筑和矮墙、树木交织起来的围院,就是一片草地;跨过那片草地,在一座白石桥的那边,是一条碎石砌的窄径,桥底一条清澈的小溪哗啦啦地流着,桥上桥下空无一人。
“负心鬼!”女孩暗自埋怨一句,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这座白石桥是两村的分界,过了桥就是阿康所在的村子。女孩下了桥又沿着铺着碎石的窄径走了一段,停在一处小树丛边歇息。
白天的暑气还未褪去,女孩走的这段路又没有遮掩,她被晒得娇汗淋淋。除了热,口干舌燥,心里还感到十分委屈。她不愿再走了,站在一颗小树旁一边乘凉一边诅咒着什么。
“小丽!”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女孩吓了一跳,本能地向身后急退,像是全身的神经跳跃起来似的一下子跃出很远。
树丛一闪,一个人从纷纭的树枝中间抬起脑袋出来,阿康头顶着几片树叶快速向女孩跑去。
“哼!”小丽生气,佯装转身往回跑,却被阿康追上一把抓住了胳膊。
“放开我!”小丽赶忙把阿康的手甩开说:“不理你了,我要回去。”
“别,说好的,怎么能回去呢?”阿康头上有点冒汗,女孩的心思委实难猜,出尔反尔来得实在是太快。
“说好的为什么不早点出来见我,我还觉得你不来了呢。”小丽生气,却不再走。
“原来是这样,我躲在这里是为了给你个惊喜。噔噔噔噔……”阿康赶紧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橘子汽水。
“讨心鬼!”小丽娇嗔一句接过了汽水惊喜地问:“哪儿买的?这种汽水早就见不到了。”
“我在外地看到的,特地为你买的。”
“欬,我本来打算从家里带两只雪糕过来的,被我妈发现只好不带。”
“没什么,你的心意我领了。天气这么热,没有雪糕不是还有汽水嘛。”阿康说完帮小丽把瓶盖打开,自己也开了一瓶与小丽举瓶相庆。
这边的夏天里有丝丝的甜蜜,那是橘子汽水的味道。这种橘子汽水有小时候的味道,夏天来了,这里的孩子们经常央求大人们买一瓶倒上一杯。轻轻啜上一口,让橘黄色的甜美的汁液侵润着舌尖,再缓缓地滑过喉咙让它自然流下,最后享受着难得的冰凉融汇在热燥的体腔里。
阿康和小丽从小到大一直是同学,直到阿康考上大学才分开,两人小时候橘子汽水没少喝,如今特怀念喝这种汽水的感觉。
小丽刚才生过的气已冰解云散,随之而来的甜蜜,也就贴贴服服地凝聚、流转、扩散、蔓延,心情也变甜了。
两人一边慢品着汽水一边顺着靠树丛的小路闲走,突然听到淙淙的水声,一条小溪和石径出现在他们前面。离小径不远处是一方静谧的池塘。夏天的荷花已经在池塘里开放了。碧绿的荷叶缝中,一枝枝荷花挺出水面,婷婷玉立婀娜多姿。池塘里,淡淡地飘来阵阵清香;池塘旁,泥土黏黏的,竟然有几只小青蛙水边在欢唱。
这里是阿康小时候常来抓鱼摸虾夜里照螃蟹抓黄鳝的地方,更早的时候这里还能到竹林里逮小鸟、溪涧边扣萤火虫……在阿康给小丽讲过的不少故事里经常提到这个地方。
虽说今非昔比,可这里的水还是那么清那么凉,微风徐来让人心清气爽。阿康带小丽看了一会儿发现池塘边有一张被人废弃的像纱窗一样的小网。“我下去试试,看看能捉些什么。”阿康欲下池塘。
“小心啊,注意安全呐。”小丽有些担心。
“宣传看多了吧,这池塘对大人来说有什么危险。”阿康已不是小孩,他已长成青年模样,除了童心还多了份理智。他卷起裤腿下池塘忙活了一阵子,然后对小丽说:“下来啊,我们一起摸螺蛳!”
小丽不敢,只站在离阿康最近的塘边帮忙。
“这里螺蛳真多啊。”阿康一边提着塑料袋走上来一边说。他在塘里找到的一个塑料袋没多久就装得差不多了。
“看你,弄得这么脏。”小丽拿出手帕跑到小溪那边用溪水浸了给阿康。
“不用,天没黑,还能再摸些螺蛳。抓完螺我到溪那边自己洗一下就是。”阿康不接。
小丽听了,踮起脚拿着手帕帮阿康擦脸。阿康把双臂落在她的肩上,冲她软软地笑着,不觉把脸贴近了小丽的唇边。小丽想躲却没有后退的意思,眼看两人的脸越贴越近……
“不要脸!”
“对,不要脸!”
阿康和小丽吃了一惊慌忙分开,却只看见一个十余岁的小男孩手拉着一个比他略小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的土堤上。石径在下面,土堤在上面,都是人走的路,可那两个小孩居高临下地站在土堤上显得是那么的凛然,让阿康和小丽顿生心虚。
“你拉着人家的手,算是要脸吗?”阿康笑着问。
“我牵的是我妹妹的手,你俩是吗?”小男孩反问。
阿康正想和小男孩辩论却早被小丽制止,她略显不安地小声说:“那俩小孩是我们村的,我好担心他们会告诉我妈。”
阿康听了不再与小孩们斗嘴,他提着一袋螺蛳走上土堤递给小男孩:“拿去!回家让妈妈做螺蛳肉吃。”
“不要,呸,不要脸。”小女孩断然拒绝。
小男孩却接了过去,他提溜着袋子一晃一晃地走着,还不时劝妹妹离开。
“还是东西好,能塞住人的嘴巴。”阿康看着两个小孩离去的背影笑呵呵地对小丽说。小丽吃了一吓,心情没刚才那么好了,有些闷闷不乐。阿康陪在她身边安慰了一会儿又去找塑料袋下塘摸螺蛳。
“今天多弄些螺蛳,你把它拿回家,你妈就不会说你了。”
“欬,但愿吧。”小丽叹着气在一边看阿康摸螺蛳。
“小丽!原来是你呀。”一个粗嗓门从远处大喊而来。
小丽一看原来是本村的二赖,二赖正带着刚才的那个小男孩向她走来。
“二赖,你想干嘛?”阿康也看到了二赖,他站在池塘里大声对二赖说。
二赖和阿康、小丽都是同学,三人挺熟悉。若论关系平时也过得去,可今天二赖却有些反常。他没有理睬阿康,大吃吃地站在土堤上对小丽喊:“小丽,快跟我走,咱俩一块儿回去,天黑了你妈要说你。”
“谁跟你咱咱的,你算老几?”小丽不悦。
“我算你老公呀……”二赖恬不知耻地腆着个脸回答。
“你……”小丽气得说不出话来。
“二赖,不许胡说!”阿康离开池塘走到小丽跟前。
“阿康,不兴这样泡妞的。小丽是我们村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道理都不懂吗?还文化人呢,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二赖,你真是个无赖!”小丽冲他跺脚。
“我无赖了吗?你是我们村的村花理应嫁到我们村。这村里只有我和你年龄相仿,我当你的老公还不是早晚的事儿。”二赖回完小丽又对阿康说:“我说阿康,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好狗不挡道,识相的话赶紧离开。”
“这是我们村,该识相离开的人应该是你!”阿康生气地说。
“好,好,我识相,我们走!”二赖欲走下土堤拉小丽一起离开,他说:“小丽不是你们村的,正好和我一起走。”
“这人都怎么了,这是……”阿康看着二赖身边的小男孩直摇头。
“一定是他告的密!”小丽指着小男孩说:“看,他还吃着雪糕,分明是二赖给他的奖赏。”
“现在的孩子都成了精,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吃两头了。”阿康感慨。
二赖脸一红,愣了一下接着对小丽哈哈大笑一阵,反问:“你说的对!又怎么了?雪糕是在你家买的怎么着也算照顾你家的生意吧。”
小丽怒视着二赖不语,二赖更加得意,他冲着阿康说:“吃两头怎么了,大人们还不知吃几头呢。咋滴,兴许大人们吃多头不许小孩吃两头?”
“你走开!离我远点!”小丽为二赖咄咄逼人的气势所迫,嘴里喊着身子不觉向阿康身上靠去。
“二赖,自尊些,注意文明!”阿康警告。
“就是,你这样真让人看不起。”小丽也向二赖吐槽。
“哟,谁会看不起我?咱这里有水有田有资源,时间一到人人富翻天。到时候城里人也得跑到这里巴巴地求咱赏他口饭吃。阿康,你在城里呆得时间也不短了,城里人咋样你比我清楚吧。你说说,城里的大学生现在都干什么样的工作,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不会是像你一样从哪儿来回哪里去吧。”
阿康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本想去大城市里闯一闯,可家人不同意。家这边城乡差别不大,阿康又是个乖乖男,也就收了出去闯荡的心,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回到附近的乡镇上实习。熟人们都纷纷庆贺说阿康实习转正后前途无量。可二赖偏偏反着说,而阿康刚从镇上回家不久,一些事儿又没来得及跟小丽说。他被二赖真真假假地抢白了一通,实在有口难言不禁气短。
二赖见状气焰高涨,他步步紧逼欲拉扯小丽回村。
“走开!”小丽向二赖踢脚示威,阿康也攥起双拳。
二赖一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换了副模样笑着对阿康说:“我们那边新开的按摩店不错,服务员年轻水嫩手还带劲。我今天心情好,带你过去陪我做个马杀鸡怎么样?”
“滚!”阿康想说却又硬生生地咽下去了,他拉着小丽的手说:“走!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一看阿康和小丽要走,二赖急了,他冲上去和阿康、小丽纠缠在一起,不单拉扯着阿康不放嘴里还高喊:“抢田抢水抢女人。”
“你卑鄙。”阿康呵斥。
“老辈人就是这么过来的,没他们哪有的你。抢啊,谁抢到就是谁的。”二赖突然发蛮更是油盐不进。
“住手!”正在三人争做一团之际土堤上走来一位中年妇人,阿康转头一看原来是邻居张阿姨。
张阿姨长得很好看,可二赖见了她却像是老鼠见猫一般。张阿姨的男人早死,她靠开小店为生,二赖小时候偷她家的东西曾被她逮住过,张阿姨非但没把他交给学校还经常给他些小恩小惠的。她握有二赖的把柄又对二赖有恩,二赖平时有些怕她。
还没等张阿姨弄清情况,二赖已夺路而逃,不过他的嘴巴比鸭子还硬,临走还不忘奚落阿康一句:“阿康,别忘了一起去做马杀鸡去啊。”这让张阿姨起了疑心,她不认识小丽,怀疑她是个有问题的女孩。她呵斥小丽站到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阿康说:
“孩子,可得当心啊。咱们这里马上就要修路了,刚批下来。还有大投资哩!到时候附近的几个村子要合并在一起,人人都能拿到钱分到红。这时候千万不能让阿猫阿狗把你勾引了啊。哼,她们没个好东西,除了会勾引男人,图人家的财产,还会做什么。现在咱这里的男孩儿不比以往,小心被她们盯上,这些人一个个都眼红得要命,贼得要死。”
劝完阿康,张阿姨逮着小丽把她当作问题女孩狠狠数落一通,把小丽说得几乎要哭了起来。
“这老阿姨,今天是吃了枪药了。”不知何时土堤上来了两个中年男子,他们一直静静地站着那里,远远地看热闹,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发话。
阿康认得其中一个胖些的,另外一个不认识。那个胖胖的中年人名叫吴大瓜,他不仅脸长得像个冬瓜,人也腰粗腿粗,乍一看很像个大冬瓜。他早些年追过张阿姨,可张阿姨根本就没瞧上他,二人虽没什么过节,可刚才那句话却让张阿姨心里起了疙瘩。
“好哇,大冬瓜,你竟然敢说我!”张阿姨气不打一处来,她抓着小丽的领子质问:“你认识她!你说说她是干什么的,家在哪儿?”
“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家住哪里。我只是看她不像是那种带色的女孩儿,你可别冤枉人家。” 吴大瓜正色地回答。
“哼,说什么风凉话!你不知道咱这里一开发多少阿猫阿狗的挤破头想要嫁进来吗?”张阿姨毕竟是个善良的人,虽说嘴不饶人却早已把小丽的领子松开。不过,她知道小丽不是本村的,虽然说话不再那么冲可对小丽还是唠叨个没完。
阿康见状况缓和很想替小丽辩解,一来他对和小丽谈恋爱这事比较害羞,二来他一时半会儿也插不上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来了一位荷锄老农,阿康一看是张阿姨夫家的大伯哥。
“大爷!”阿康赶紧打招呼。大伯哥过来一看,不满地对张阿姨说:“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孩子,你说人家干嘛?”
“我说她是为了康仔好,她不是我们村的。”张阿姨彻底不管小丽,开始和大伯哥交谈。阿康见状赶紧跑过去安慰小丽。
“你看看,我不管能行吗?都快把孩子的魂儿勾走了。”张阿姨炫耀似的向大伯哥说。
“她不是太外的人。她是邻村的,跟我家的一个亲戚还沾点亲。”大伯哥说。
“啊?真的?”张阿姨吃惊得合不拢嘴巴。
“真的,她是邻村的。”阿康过来作证。
“哎呀,是我误会了,这可怎么办?”张阿姨连忙向小丽道歉。
“别再道歉了,快点儿让康仔送她回去吧,天不早了。”
阿康一听赶紧拿着一袋螺蛳送小丽回家。
“天快黑了,你也家去吧,我洗洗锄头一会儿也回去了。”
“哎呀,店还不知谁在帮我看着呢。那我先回去了。”张阿姨边说边急步向村里走去。
“你们刚才等的人已经来了,一会儿功夫不知去了哪儿。”大伯哥提醒土堤上的吴大瓜。
“什么,老领导来了,在哪?在哪?”吴大瓜他们一听心急火燎地四处寻找。
“我在这里!”池塘一处的大树丛里一个穿着得体头发花白五十多岁的男子从树荫底下疾步走来。
“欬,真是不行了。年纪一大记性也变差许多,刚才去方便一下差点迷了路。”男子抱歉地说。
“我们这里近年来变化很大,再过几年变化更大。别说你多年不来,就是我们本地人说不好也会迷路。”吴大瓜说。
“那是,那是,这里的变化可真大。”男子一边回答一边和大伯哥握手,感谢他刚才带路。
“这是我们以前管治保的领导。”吴大瓜向大伯哥介绍。
“多少年没过来了,这次回来看看搞搞调研。”男子对吴大瓜等人说。
“我们一听到消息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都盼着给你接风洗尘。”
大伯哥一听自顾下堤洗锄头,吴大瓜请男子先行。
“不着急嘛,正好在这里歇歇看看风景,这里的风景好美呀。”男子打算邀请大伯哥一起去,他想等大伯哥回来再说。
三人于是站在土堤上闲聊,男子问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吴大瓜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一点小误会。年轻人谈恋爱发生了冲突,老阿姨前来解围结果又把小姑娘给误会了。”
另外一个人也详细地像做汇报似的把刚才见到的事给男子说了。
“欬,年轻人的事,不好管。不出事就行。只是那位老阿姨有点意思,她怎么这么护犊子?”男子笑问。
“那是她邻居的儿子,哪里是护犊子。”吴大瓜解释。
“哦,那更有意思了,她这么放不下别人家的儿子干嘛?”
“嘿嘿,这不好说。保不准她吃人家的醋,想招他做自家女婿。”吴大瓜一说就下辙的老毛病又犯了。
“别瞎说,她闺女才十来岁,哪有的事。”另外一个人赶紧纠正。
吴大瓜见大伯哥洗完锄头上来,慌忙打哈哈说:“我是开玩笑的,不过这里马上要并村搞开发,外面的人都绞尽脑汁要挤进来。说不定这事就会发生,我说的也是实情。”
“你刚才说的什么?”大伯哥没听清,他有点多心唯恐吴大瓜他们说什么对他不利的话。
“没说你,放心吧!”吴大瓜料定大伯哥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决定逗逗他。“你来晚了,刚才这里上演的王老虎抢亲没看到吧。”
“什么王老虎抢亲?”
吴大瓜把前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大伯哥说了。
“嗨,都什么年代了还抢亲!”大伯哥叹了口气接着话锋一转问责备吴大瓜:“现在的孩子也是,没个省心的。你们看见怎么不管?”
“年轻人谈恋爱,我们怎么管?”吴大瓜感到很委屈。
“你们是干这个的,你不管谁管?我看是你不愿意管吧。”
“欬,这实在是让我们犯难。”
“你犯难,我们种地就不难。”两人一下杠上了。
“唔,话也不能这么说……”男子插话解围:“我干了这么多年,经的事儿也不算少,多少还有点发言权。以前那套非白即黑的做法现在看来也不可取,特别是在男女这些事儿上以前执行过严现在早已经放宽。只要不出事还是让他们多彩些吧。”
“就是,现在的老阿姨还能劝劝,以后的老阿姨还指不定怎么样呢。你能管?”吴大瓜对大伯哥说。
“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大伯哥以为吴大瓜在讽刺他的弟媳张阿姨,不禁动了气。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老阿姨长,老阿姨短的你想说什么意思。”大伯哥对吴大瓜没一点儿好气。
“嗨,”吴大瓜一下子蹲在地上捂着头有点儿像犯晕。
“怎么了这是?”大伯哥怕吴大瓜受刺激犯病,开始担心起来。
“我明白了,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针对你的亲戚。而是说另一件事。”男子恍然大悟。
“啥事,他刚才说的不是老阿姨吗?不就是这事,咋还能有别的?”这回轮到大伯哥犯晕。
“他说的意思是,以前被我们处理过的那些女的,日后会慢慢地变成老阿姨……刚才那位劝架的老阿姨,很好了!”男子解释。
“是啊,以后的色和彩会更多更复杂。”另一个人感慨道。
“你看看,说黑白不好的是你们,担心色彩的还是你们。说这个老阿姨好的是你们,说那个老阿姨不好的还是你们,你说的明白些到底谁好谁不好,怎么也得给人一个敞亮话,快把我憋死了。”大伯哥年纪大了犯完晕又被刺激得一下上了头,忍着把话说完感觉自己差点背气过去。
“这就像看电影,有人喜欢黑白的,有人喜欢彩色的,你让电影院……”男子似觉话说的不妥就不再说下去,他飞快地掏出一包烟让大家,连说:“来,抽烟!抽烟!”
天已黑下来了,四个男人静静地蹲坐在土堤边上像雕塑一般一声不吭,只有点燃的香烟时不时地冒着红色的亮点。白天蛰伏的蝈蝈、蟋蟀和没有睡觉的青蛙、知了,在夜色的笼罩下藏在草丛中、池塘边、树隙上轻唱起来。辽阔的田野渐渐融入静穆的沉睡中,碧绿的庄稼,潺潺流动的小河,微风吹过弯曲的伸展在黑夜中的土道边,带来发散着磬香气味的野花和树叶特有的浓郁而又清新醉人的湿凉的空气,让人倍感惬意。
男子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大声说了句:“嗨,这就是夏天!”随即陷入沉默。
夏风吹过,带来阵阵凉爽。它很喜欢与人们玩捉迷藏。每次都躲在一个小的角落里,当人们找到它时,它便轻轻地吹一小口气刺溜一下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就是这样,人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夏风,它又跑了。每到夏天,人们总是被看不见摸不着的夏风反反复复地折磨,被它浸润又适宜着,迷失了各自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