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顺的一技之长
三顺不是她的真名,是她的偶像。对,就是那个韩剧中年纪和肥肉都一大把却仍旧迎来人生巅峰的糕点师金三顺。你可以理解为她也期待着某天如金三顺一般,拿下烤箱手套,推开后厨小门,一抬眼就是男一号。但她觉得男一号是人家的,她自己想要金三顺的独立和明快,还有一技之长。
一技之长?三顺摆弄着长过腰际的头发,如果明天就去剪掉,是不是连这唯一的特长都没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害怕填写个人信息“特长”一栏。小时候她可不这样,那时有太多东西可供炫耀,比如小提琴和书法。
现在,小提琴被爸爸放上立柜顶,琴盒上没有灰尘,妈妈套在上面的袋子却从透明变成了灰黄。20岁那年她在书店随手翻开一本乐谱,之后赶紧扔下仓皇而逃——她不识谱了!跑回家的路上她仔细回想琴弦的空弦,想起来一根,而小提琴总共只有四根弦!学琴五年,指板上从几排的音符辅助标签减少到一个,现在全部交还给岁月,恍如一朝一夕间。
还有书法呢?墨迹斑斑的毛毡去哪儿了?洒金的鹅黄色宣纸去哪儿了?闻起来香香的墨汁去哪儿了?时常掉毛的毛笔去哪儿了?小提琴还有立柜顶的一席之地,这些东西大概都留在了最早的家里,自然有推土机轰然驶过。
想起这些陈年旧事的时候,三顺其实是在画画。这是她的爱好,不是特长。她说特长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分分钟用来鹤立鸡群的;而爱好就是即便拿不出手你也依然沾沾自喜。为什么画画是爱好不是特长?顿了顿手中的彩铅,三顺换了个更深的颜色:“因为从小没学过。”每天必须到谱架前报到,每周背着琴去老师家上课,每逢学校演出一定带琴登台,每到书法比赛就要至少拿个优胜奖,这就是特长。画画?小学美术课算不算?
爱好=爱着好久不见的自己
初二暑假,三顺跟同迷动漫的好友上了14堂人生中最正儿八经的画画课——动漫课。以至于现在回想那个暑假仍旧色彩斑斓,如同抹在纸上的赭石嫣红草绿柠檬黄。那是她人生中仅有的几次使用画架画筒,水粉纸,涮笔筒,甚至小到一块可塑橡皮,课上画过手画过人体画过板凳。“哦对了,从那时起我就爱用彩铅了,因为不用调色,会削铅笔就行。”
初中过后,彼时一起上动漫课的好友不常见面,看的动漫少了,三顺的笔也就此停了。读研时一个同样爱写写画画的好友发了最新的画作到朋友圈,三顺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然后退出微信,打开淘宝,“素描本”,一字一字键入,搜索,按销量排列,下单。于是,九年前的自己再度鲜活起来。
画画时她常常走神,想最近的人和事,想那些平日里费力伤神的部分。反正她从不创作,都是摆在一旁临摹,不必思考,可以随时停下再继续。在旁人看来,三顺画画时特别安静,一改平日跳脱的二逼样,全世界只能听到刷刷的铅笔声。她还能跟你聊天,可她是个发微信都无法同时聊天的单线体。而此时她脑子里能装得下她的整个宇宙,似乎每每画下一笔,就能想明白一个问题。
爱好,可能我们爱的并非那件事本身,而是认真追逐那件事时的自己。她热爱着安静描绘美丽的自己,再复杂的世界也不过手中36色的彩铅。不过小时候都是用24色的,果然成年人的世界更复杂。
想把我画下来给你看看
三顺爱画各式花草,各种姑娘,或性感妖媚或眼神迷蒙。她爱极了这些怒放的花草和极致的姑娘,生活中她不会养花,她从没收到过花,她是公认的女汉子,可她偏偏渴望自己如笔下的一切美好,并且永恒。只要画下来,美丽终究会沉淀在纸上,时间久了不过是泛黄褪色,并不会被篡改模样。那些她一一珍爱的人们,她就是如此想把自己画给你们看看。
长大后妈妈曾对三顺说过:“你三岁那年,有天我看你早起专注画画,画小兔子,还挺像的。可惜后来没花钱培养你这个。”
今天画的是一支芍药,三顺近来最爱的花。用了四种红色悉心描绘,一笔一笔画出花瓣的纹理叶子的脉络,终于芍药遍地,红极成灰。最后一笔落下,签上“三顺”,端起泡了好久略微变凉的玫瑰花茶,三顺看着杯口飘着的花朵慢漫褪色,白水慢慢变黄,仿佛翻飞的花瓣氤氲出二十年前那个小小的自己。
白色的书桌,窄窄的窗子,老旧的窗帘,黄毛丫头趴在桌子上画兔子,一只,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