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清华醒得早,天空比別处高些。久没坐教室的我们,翻开书晨读《大学》,老师领读,之后齐读。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韵味满满的,从窗户飘出,落在了清华园的草草木木上。
打开书本,晨读的课文选有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大学》、《中庸》、《论语》,篇目不多,却篇篇精彩。
老师的声音年轻好听,我们略滞涩,但不久也就字正腔圆,顺畅得很了,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倒是想把晨读一直持续下去。
小时上学,晨读是一天求学的开始,每天半小时雷打不动。亮着嗓子读,吼着嗓子读,卖力用力,却少用心,除非是老师布置必须背诵的文章,多是“老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读了也就读了,少有留下印记的。
所读的课文也太枯燥,干巴巴的,或口号式,砸到脚面上,无疑能把脚面砸肿了。约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学会了晨读时的走私,偷愉看课外书、背诵唐诗宋词。看课外书风险大,不小心就会被老师发现,批评罚站事小,书没收,事就大了,还不了别人,想再借就难了(偷偷记上一笔,没收去的书,老师读得更起劲)。背唐诗是好选择,眼睛对着课文,张嘴读唐诗,独自的声音,淹没在大流中。也有例外的,背诵入迷进境了,老师喊停的声音丢在了一旁,唯我背唐诗的腔调,左右冲突: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引得哄堂大笑。好在老师少有责怪,走私仍可继续。
把《荷塘月色》纳入教材,已经是许多年后的事了,晨读早离我们而去,那美妙的句子和意境,只能在眼睛里流连,偶尔也读,得在课堂里,随老师去读,其中各自理解的妙处,被老师强行纳入了轨道。
晨读又一次被拾起了,且在清华校园里,实在是令人欣喜,将读的竟有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为之我特意走进近春园,去领略朱自清心仪的荷塘,虽是深秋,近春园仍有春天的幽清,只是绿叶被黄叶代替,荷叶藏进了水的深处。我的耳畔有散淡的句子传来: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夏的绚丽,在秋天响起,传导的管道,绝非是段文字。荷塘水清,其中的水是百年清华的水,是朱自清望透又迷离的水,沉在水底的荷,自然是被朱自清目光抚摸过,稳稳生根走藤的了。
朱自清适合晨读,反复的读,用心用情的去读,自由而敦实。清华园适合晨读的太多,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先师、先哲们,谁不应要反复读的?无声读,大声读,怎么读都不为过,怎么读都能读出旷世之味。钱钟书、季羡林、曹禺们读过,我们也该将这读承续下去。
有些日子,我沉缅于中央电视台的节目《朗诵者》,似乎找到了堵塞已久的渠道,文字如水流,汩汩地浇灌干涸的心田。心田滋润,世界变得美好而丰腴。我开始试着朗诵先贤、先哲的美文,甚至读自己的文字,天地由之而豁达,虚胸若谷,什么都能放得下。
在清华置一课桌,真的是件幸福的事,何况还能放开嗓子,作深吸轻吐的晨读。
随老师读、齐声读,我们的声音整齐而又抒情,初心一次次被唤醒,化作花朵朵,飞入清华园。
深秋的水木清华,不仅仅黄叶剔透,满架的花红,依然繁荣……如晨读的朗爽。
2017.1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