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只做红尘客
春去秋来,离合悲欢,四季循环的走,走过白天黑夜,走过山川江河,走过风霜雨雪。天地广袤,沧海无垠,而我们凡人身在其中却终究不如一株草木,一颗尘埃。比不过一季繁花的盛开,一片天空的高远。我们引以为豪的灿烂悠久的历史在苍茫的宇宙间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我们耗费无数心力修建的城市文明,只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就会化为一片乌有。我们不比山石强硬,我们不比钻石璀粲,我们不比沧海博大。我们生活在浩瀚的天地间我们微茫得就像无边广漠上随风而逝的颗颗尘埃。
我们就是这样一无所有的来到人世间,最后又一无所有的撒手而还。这个尘世上的一切,从来都不是属于我们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都是在阡陌红尘路上的匆匆过客。而上苍之所以安排我们来这尘世上游走一遭,经历一番离合悲欢炎凉世态是为了让我们顿悟出什么。
雨果说每一片幕碑下都是一部长篇小说。每个人都是别人生命中的过客,而每个人又都是自已人生戏台上的主角。人生在世,一如蜉蝣,朝生暮死,悲喜交加。数不尽无数千古伤心事,道不尽无数万般愁惆是无言。生命的本质原本就是无声,所以自然应该无言。同样是一件物品,有人将它视若珍宝,有人对它不屑一顾。追名逐利的人,自然珍视功名,清心寡欲的人渴望宁静自然。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原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老子有云,世间有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间万物本是浑然一体。所谓善恶,是非,贵贱,强弱,会随时间,地点,场合,立场不同而转换。无非是人以自已所观所想,强加于别人的评叛。
生命原本是一片纯白的空地,只是它〞洒尽无端泪,莫因他琼楼寂寞,误来人世。〞误来人世,身受声,色,欲等侵扰纷乱,沾染上了尘埃。这世间人,男子阳污,女子阴秽,而有些人却清澈得像一汪纯洁的圣水,他们比天上的白云还干净。臂比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辛,李煜,晏几道。他们就像红楼梦中〞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成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之上,其云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之下。他们宛如翩然至尘的修行者,来到这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只为了留下一部词卷,完成一场修行。有些词章在你第一眼望见便会直烙你心。臂如〞我是人间惆怅客〞,〞不是凡人不是仙〞。而有些句子却需要用岁月来反复回味。臂如〞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文章憎命达,鬼魅喜过人〞。
少年时,阅历浅淡,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中年时历尽沧桑,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老年时,看淡一切,终能彻悟,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天才不同于人才,人才属于世俗,天才属于上帝。所谓天才指的并非是指的是一群毫不费力仅凭天赋或智商就可以获得一切的人。事实上他们往往付出了更多的代价。天才之所以是天才,是在于他们有一颗孩童般的天真纯粹的赤子之心。他们充满了灵性与神性。他们纯真清澈丝毫不被世俗浸染。他们不需要〞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直接就是〞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别人苦心孤诣执著追求〞上寻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上帝却直接赋予他们。然而命运的恩赐有时是最大的玩笑,他们超然于世,却身在红尘。尘世是俗人的世界。世俗融纳不了天才,天才不属于这个世界。〞
轻鸿从此过,照影不肯飞。知是红尘客,与君久相违。来时浑如玉,去时散清辉。可晓浮生事,轮回满华漱。〞宛如神仙落入凡尘,游鱼搁浅在沙滩上,天外的雪花丢掉它寒冷的世界与百花一同生长。在不属于自已的空间里生存却依然要维持着呼吸,行走下去。不是个中人,无法体会。这种繁华之中的苍凉,宛如一位孤独的旅人独自跋涉在塞外无人的大漠戈壁,看不到半点希望。无边无际的孤独比沙漠还要干涸,还要寂寞。〞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谁知〞他们心怀对天下苍生的慈悲,人类却理解不了他们。无常世事,人生苦乐,只有〞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古人云,非慧男子不能善愁,唯古诗人可以云怨。所谓〞文章憎命达〞最大的根源就是他们来错了世界。〞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与疏狂,曾批给露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卷,酒千觞,几曾着眼看猴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多少年来,无数人对武则天当年立下的那道无字碑感到好奇,她为什么留下无字碑。真如人们所言,是非功过任由后人评说吗?或许是因为生命原本就是无言。人世游一场,仿佛一个做了太久的梦,久到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已。而之所以留下一块石碑,是作为这场红尘游历的记忆与见证。
拜伦说,谁要是凭着经历而不是岁月熟知了这悲惨世界,看透了人生,那么他就会把一切都看得无所谓。尘世上的荣誉,野心,悲哀,斗争,爱情都再也不能用那尖刀刺痛他的心。尘世的功名于她毫无意义。开成花灾的玫瑰不是灿烂而是荒凉。红尘游一场,是为了顿悟成佛。佛说大笑无声,大哭无泪,大彻大悟便是无言。
就像沈从文临终的遗言,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好说的。有点文字天赋的人这个世界上太多了。可要成为流传于世的作家,还需要极其坎坷的经历和足够的困顿。就像妇人独自熬过漫长分勉的夜。那种只能通过文字述说的苦闷与疼痛。绝不是无病呻吟,也并非无花之木,无水之源。而是郁结在心里的火焰,迟早要冲出地面,那是奔涌在海底的巨浪,不得不席卷上来,那是封存于深处的血泪之言。一旦外界刺激到他们敏锐的神经便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龙应台在读完张爱玲的《余尽录》后说,〞就像一位饱经人世艰难,历经世事沧桑的百岁老人所写的,可是张爱玲当时只有24岁〞。这个江湖寂寞如雪,少年还未长大,就已经苍老。因为特殊的经历让她还未成熟,已经苍老。生命是一件华美的旗袍,里面充满了蚤子是17张爱玲的惊世之语。这样的人生命中经历的一切都要比别人承受更多,而往往悟性极高。像一朵雪花飘落人间,来时寂静,去时苍凉。
西方有愤怒出诗人,中国有〞文章憎命达〞。缪斯说最美丽的诗歌是最绝望的诗歌,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纯粹的眼泪。往往越是经典的作品都作家自身痛苦经历的写照。他们仿佛一群孤独的旅人,走在风雨飘摇的旷野上,看不到任何希望与亮光,唯一的慰藉,唯一的梦乡。只有诗与洒,月与花。那里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有杨柳河畔,雾雨烟霞,还有江南水乡,武陵桃源,蓬莱仙岛。文字是毒,文字是药,文字是精神鸦片,治愈的同时,让人上瘾,让人迷醉,让人死亡。
〞屈指八旬将到,回首万事皆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放下一切,重新将自已融入生命的大湖,于弥留之际,悟通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