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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配角:姜清慈沈确

简介:看清楚他手上拿的药,姜清慈险些背过去气去“朕与姜卿系长袍”沈确得了便宜卖乖,看着她映在镜中的眼,将药瓶塞进她腰间的承露囊中,心情颇好地替她系着玉束带,偏头在她的耳垂下啄了口:“芙蓉帐暖度春宵”“皇叔知道了,肯定会夸姜卿教朕教得好,是不是?”姜清慈脸上一片火烧之色,整理好衣冠就行色匆匆回了相府前脚刚踏进相府的门,迎面就传来一阵乱腾腾的鹅叫声“噶——嘎嘎嘎——”不过一会儿,两只半人高的大白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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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清慈是被热醒的。

身前像贴了个大火炉,炙热的温感源源不断地从肌肤相贴处传送而来,连带着,还有一记强劲有力的心跳。

紧搭在腰间的那只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用着力,将她禁锢在怀中。

姜清慈紧绷着身体,大气不敢出,悄悄转着眼珠打量着周围的场景。

宫灯明灭,床幔半掩,地下一片狼藉,凌乱散落着束胸带,官袍,和龙袍。

束胸带和官袍是她的。

而龙袍,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身后这位主儿的。

她才刚被贬去南蛮三年回来,官复原职还没站稳脚跟,这后脚便又在接风宴上喝多了酒,睡了自己的上司。

姜清慈欲哭无泪,一瞬间,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女扮男装入朝为官,是欺君罔上;酒后当朝折辱朕,是以下犯上。”沉闷低哑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自身后传来。

姜清慈有心想闭眼装死,一只大手却倏然落在她的脖颈上,掐着她,微微用力。

虎口托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

姜清慈没法再装死,只得睁眼。

便对上一双凌厉的,黑沉沉的眼眸,浸润着笑意。

少年帝王生得一副好皮囊,笑时眼尾上挑,玩味与戏谑中,暗藏杀机。

沈确凝眸打量着她,指尖用力,在脖颈掐出一圈红痕来:

“姜丞相,你好大的胆子。”

冷不防地,姜清慈心跳漏了一拍。

脑中飞快回想着接风宴上的种种。

顾宴礼同她敬酒,宫人为她添酒。

却不知为何,从前跟在顾宴礼身边千杯不醉的她,没喝几杯便不胜酒力头脑发昏浑身燥热,便到御花园吹风解酒。

然而三年不曾回来,宫里的路她都已经记不清了,被宫人领着,左拐右绕便进了一间屋子,摸到个什么便晕晕乎乎地贴了上去。

迷迷糊糊她听见那人揽着似笑非笑的声音:“姜卿可看清楚了,朕不是顾皇叔。”

然而她理智早已被燃烧殆尽,胡乱揽着那人的脖颈仰头啃咬。

龙涎香倾压而来,唇被人封缄。

再往后,红鸾帐暖,意识消散,再睁眼就是眼前这幅情形,对上眼前那双春情脉脉的眉眼,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睡什么人不行,非要睡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姜清慈虽然刚回朝,但也清楚当下朝中局势。

三年前顾宴礼发动宫变,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了大昭的摄政王。

随后朝中势力分摄政王派和保皇派两派。

好巧不巧,她姜清慈年少时,早和顾宴礼私定了终身,后来女扮男装进了官场,自然也就成了顾宴礼的首席拥护者。

顾宴礼从一无所有到而后的声名显赫,她姜清慈功不可没。

而现在,她这个摄政王的首席拥护者,却和保皇派的傀儡皇帝滚到了一起,连女子的身份都被人给戳穿了。

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倘若给顾宴礼发觉,再被贬谪三年是轻的,掉脑袋株连九族才是她真正该担心的。

指尖掐紧了掌心,痛意使她回神。

姜清慈极力使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保持着一贯的克己复礼,从容应道:

“陛下,臣不胜酒力,失了理智,但陛下不是。”

沈确眯了眯眼,语气不善:“姜丞相这是在怪朕?”

“臣不敢。”姜清慈神色清冷,不卑不亢,“臣只是以为,此事责任,并不全在臣一人。”

“姜丞相果然能言善辩,父皇说你颇有诸葛遗风,看来是真的。”沈确嗤笑,手上力道稍松。

“陛下谬赞了。”

姜清慈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下一刻又被捏住下颌。

沈确沉声:“那女扮男装欺君罔上一事,姜丞相又该作何解释?”

姜清慈哽住。

这件事她确实无从狡辩。

她女扮男装瞒天过海入朝为官,是真事。

现在被人揪住了尾巴,也是真事。

“陛下。”姜清慈紧绷着神经,抿抿唇,“您应该清楚,留着臣,比杀了臣,对您更有用。”

顿了顿,她补充道:“如果您想夺权的话,臣会是一把好刀。”

沈确眸光沉沉凝着她,忽而笑开来。

他笑起来很好看,潋滟的桃花眼里水光一片,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宽阔有力的胸膛也随着他发笑的动作轻颤起伏,上面还残留有牙印和抓痕。

姜清慈脸上一热,飞快避开视线。

“姜丞相果然聪慧。”沈确松开手,单手支着脑袋,散漫地躺在她身侧。

空着的那只手便勾着她的长发,缠绕在指尖把玩。

乌黑的眼眸紧盯着她,指尖捏着发尾放到唇畔,落下一吻:“就这样杀了你,确实可惜。”

身上的压迫感终于消失,姜清慈紧绷着的心弦也放松了下来。

说实话,从沈确被自己轻薄后非但没有把自己推开,反而留着闲情雅致来秋后算账时起,她就能猜得出来他在打什么主意。

上位者与上位者之间,从来离不开一个“权”字。

她啊,就是一颗棋子,用完则弃。

三年前是,三年后的今天,也是。

她该生气的。

但南蛮的那三年已经磨尽了她全部的棱角,生死她都早已司空见惯,而今她只想安安稳稳守着家人活下去。

“陛下缪赞了。”姜清慈神色淡淡,抬眸越过沈确,望了眼窗外黑压压的天色,“能为陛下效劳是臣的荣幸,天色不早了,臣该走了。”

她不动声色地从沈确手里收回来自己的头发,翻身下床,捡起扔落在地上的衣物。

束胸带和里衣都已经被撕成了碎片,但好在官袍质量好,还能穿。

姜清慈背对着龙床,胡乱捡起来官袍往身上套。

炙热的眼神打在她的后背上,她也只当没感觉到,只当他不存在。

沈确却好死不死地开口,语调浑散:“三年不见,姜丞相的腰又细了。”

姜清慈系玉束带的手控制不住抖了抖。

狗东西。

倘若不是顾及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倘若不是自己还有把柄在他手里,姜清慈现在就想解下来玉束带抽他。

姜清慈长长吸了口气。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谢陛下关心。”姜清慈皮笑肉不笑,“臣回去后会努力加餐饭……”

然而她客套的话未说完,殿外便传来一阵喧哗:

“王爷,陛下现在已经睡下了,不能**,您不能**啊!”

“让开!”

是顾宴礼。

姜清慈脸色大变,一颗心倏然提到了嗓子眼,猛地回头看向沈确。

后者从容淡定,仍旧保持着单手支着脑袋的动作,笑眯眯地看着她:“姜丞相慢走,朕就不送了。”

走个屁走!

姜清慈忍不住在心里骂粗。

她现在走出去,等见了顾宴礼,保不齐得再横着出去了!

眼见顾宴礼映在门上的身影越来越近,姜清慈来不及细想,匆匆忙忙捡起地上自己的衣物往床底下一推:“陛下,臣得罪了。”

她忍着腰疼,从沈确身上跨过,掀开被子钻了**。

门被踹开的一瞬,沈确伸手放下了床幔,将被子往上扯了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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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在门外跪成一排,大气儿不敢出。

顾宴礼长腿越过门槛迈进寝殿内,清贵淡漠的凤眸在殿内逡巡了一圈儿,抬起步子一步步向床的方向走去。

寝殿内寂静一片,倒显得顾宴礼迈进的脚步声越发清晰可闻。

姜清慈侧耳凝神听着,紧咬着唇不敢用力呼吸。

“皇叔,朕已经歇下了。”沈确突然出声,脚步声也在距离床前六尺远停下。

沈确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困意:“皇叔深夜造访,是有什么要事?”

因为他的动作,被子顶部被掀起一丝缝隙。

光亮从缝隙中晃进来,姜清慈心跳骤快,紧紧抓住被子。

也不知是不是高度紧张时引起的错觉,她能感觉到顾宴礼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穿透衾被,落在了她身上。

手背上却倏然覆上一只大手。

五指蛮横地挤进她的指缝,将她扣牢。

姜慈心弦紧绷到了极点,任由他扣着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是什么大事。”顾宴礼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今晚接风宴你走得早,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谢皇叔关心,只是昨夜没睡好,乏了。”沈确眼微低垂,乖巧地应道。

藏在被子里的手指微动,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姜清慈的掌心。

“既然这样,我就不叨扰你了,你早些歇息。”顾宴礼垂眸,转身离开。

姜清慈耳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不动声色地要抽回手。

沈确却突然开口:“皇叔请留步。”

脚步声停下。

姜清慈被吓了一跳,刚要放下的心又再度提起,老老实实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不敢再动。

顾宴礼回头,眉头微皱:“什么事?”

“皇叔和宋小姐的婚期是哪日?提前告诉朕,朕好托人筹备贺礼才是。”

沈确的话好似一盆冷水,兜头从姜清慈头顶浇下,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姜清慈脑中彻底一片空白。

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除了顾宴礼那一句“婚期还没定,不着急”。

也不知顾宴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沈确拉开被子,吊儿郎当地对她打趣儿道:

“人都走了,姜丞相该出来了,省得明日被人发现闷死在朕床上,朕有嘴也说不清了。”

姜清慈垂眸,下床捡起簪子束好发,往外走:“臣先告退了。”

“对了姜丞相。”

沈确在身后叫住她,提醒道,“皇叔和右相府宋小姐两情相悦许多年,不日便要成婚,你是皇叔手下的第一得力干将,最了解皇叔,就麻烦你替朕选份贺礼了。”

姜清慈眸光微动。

说起来她和顾宴礼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父亲生前是顾宴礼父亲的幕僚,临终前将她一家上下托付给了顾宴礼的父亲照料。

她的兄长,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顾宴礼的刀。

兄长死后,她便代替兄长留在了他身边。

他教她平戎策,教她定国安邦,也教她如何步步为营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他允诺她一生顺遂,也许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却没想到,他登上高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右相府提亲,求娶宋婉。

几年的陪伴和承诺都成了笑话。

她气不过,便骑马过长街冲进了摄政王府,冷声质问他为何出尔反尔,却被他寻了个由头,贬去南蛮。

美其名曰,让她磨砺心性。

一去便是三年,她在南蛮苦病缠身几度垂垂欲死,寻常的乡野小儿都能往她门前扔石头骂她“欺上瞒下的狗贼不得好死”,污名骂声她替他背负,他却在上京稳坐高位倒是没了后顾之忧。

姜清慈垂眸拱了拱手:“谢陛下提醒。”

姜清慈的身影渐渐远去,沈确也收敛了脸上散漫的笑。

他抬手,手起又落下的刹那,黑影闪过。

影卫单膝跪地,禀道:“陛下,给姜丞相下药的人都已经找到了,现在关在地牢里,要怎么处理?”

“问出来是谁指使的了吗?”

影卫摇头:“他们应该是收了买命钱,一问三不知。”

“买命钱……”沈确咬着这三个字回味,语气森然,桀然一笑,“那就挖了眼拔了舌头,都杀了罢。”

……

从昭华殿出来,姜清慈避开宫人,绕小路到南宫门出去。

天色已晚,露色渐浓,清风朗月的夜里看不见星子,抬头也只能看见鸟雀从枝丫上惊起的黑影。

这样的情形她在南蛮的夜里早见过许多了,多少日被病魔和瘴气折磨得垂垂欲死却吊着一口气,便会从窗户窥见这样一方冷月。

现在回来,却还是头一次见。

姜清慈出来得急,身上只兜了件官袍,身上各处都混了汗,现在被风一吹,就有了冷意。

又加上被沈确那个狗东西折腾了许久,浑身酸痛,便加快了步子,想尽早回去泡个热水澡。

路过右相府时却被一个清丽的声音叫住:“王爷,那不是姜丞相吗?”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姜清慈突然更想死了。

她刚从一个上司床上下来,又遇到另一个上司兼前任,没有什么能比这更点儿背了。

但眼下这个节骨点儿,装没听见也不合适。

姜清慈不动声色扯了扯官袍,缓步走过去:“宋小姐,王爷,好巧。”

姜清慈人生得漂亮,身材纤瘦,比寻常的男子还要高些,气质出众,属于丢到人群中也能一眼瞧见的人物。

年少时跟着顾宴礼打马过长街,眉眼肆意,张扬飒拓,也是上京不少女儿家的闺中情人。

宋婉听着她同自己问好,瞬间红了脸,抿着唇偷眼打量着她,言语间带着女儿家的雀跃:

“好巧啊,姜丞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顾宴礼也扭头看过来,眼里写满了探究的意味。

借着昏黄的光,眸光扫过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官袍,最后落在她颈侧的一圈红痕上,眸光骤冷。

“晚间接风宴上喝多了酒,头晕得很,就出来走走。”姜清慈神色淡淡。

对上宋婉时,心里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其实早在被贬南蛮之前,她就想过很多种自己和顾宴礼的未来。

好的坏的,有的没的,却全被南蛮那三年磨成虚无。

而今千帆历尽,她才看明白。

她对他而言,就是一把刀。

但也仅此而已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承诺与温情,也不过都是喂养她这把刀的养料。

一把刀有一把刀的使命,不属于她的,她不该过分期待。

“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王爷和宋小姐了。”姜清慈拱手,转身离开。

顾宴礼在身后不知道和宋婉说了些什么,也抬脚跟了上来。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姜清慈想装作注意不到都很难。

两人一前一后抬脚转进巷子里,光亮的衔接处是墙体打在地上阴影。

姜清慈没走两步,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攫住她的脖颈。

顾宴礼手上用力,粗暴地将她带到他跟前,迫使她仰头同自己对视。

他声线冷冽:“接风宴后去哪儿了,阿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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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姜清慈心想。

她整个人隐匿在阴影之下,悄悄攥了攥拳,压下心跳如擂鼓,平静道:

“席间喝多了酒,头晕,就想去御花园走走,宫里太大,三年没回来,不小心迷了路,逮到处回廊,便席地而坐睡了过去。”

“颈子上的红痕又是哪里来的?”

姜清慈立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一边想着顾宴礼眼睛可真尖,一边又在心里把沈确那个狗东西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斟酌着措辞,睁眼说瞎话:“南蛮瘴气重,生的疹子,一直也没消下去,让王爷担心了。”

顾宴礼鹰目垂眸紧盯着她。

眸光清冽,像利剑,似乎是要将她脸上的平静和伪装全数戳破。

然而姜清慈在南蛮呆了三年,也历练了三年,早已经练就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性子。

她平静地迎视着他审视的眼神,毫不露怯。

“你还在怪我,是吗,阿慈?”顾宴礼神色稍霁,松了手,同她并排走着,“怪我三年前贬你去南蛮?”

“臣不敢。”

姜清慈紧绷着心弦,刻意和他保持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小心谨慎地回话。

从右相府到左相府的路程不远,姜清慈却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煎熬。

煎熬又痛苦,一边在心里骂沈确那个狗东西,一边又得提心吊胆,强行打起精神应付着顾宴礼,生怕被他发现半点破绽和纰漏。

人生在世,谁还没遇到过几个狗上司?

不幸的是,她姜清慈连着遇见了两个。

姜清慈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庙里求一炷香,去去邪气,便听顾宴礼开口道:

“你年轻气盛,身在高位,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更要小心谨慎。南蛮虽然是偏远苦寒,却能让你磨砺心性。”

打一巴掌还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咽下去,是他的拿手好戏。

姜清慈垂眸:“臣明白。”

两人之间又归于沉默,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左相府。

姜清慈稍稍松了口气,只想赶紧拔腿跑回去泡个澡。

但上司不发话,她也不敢走。

所谓官大一头压死人,就是这个道理。

顾宴礼柔声解释道:“阿慈,我和宋婉,只是两家联姻,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清慈平静道:“臣明白。”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姿态,惹得顾宴礼眉脚微皱。

“你我之间不用这么生分的,阿慈。”他垂眸在她颈上的一圈儿红痕上一扫而过。

姜清慈肤质白,在昏黄的光晕下,那抹红便如落在羊脂玉上的红梅,格外显眼,衬得她的颈子更显流畅纤弱。

一只手就能捏断一般。

他抬手欲落到上面,姜清慈连忙后退半步,避开他的触碰:

“尊卑有别,臣不敢逾矩。”

眼见顾宴礼还要说话,姜清慈后退半步,对他拱手做了个揖,“臣今天吃多了酒,身体不适,眼下天色也不早了,王爷请回去早些歇息吧。”

顾宴礼眸光沉沉地盯着她看了一瞬,留下一句“那你早些休息”便扬长而去。

姜清慈如获大赦,也不顾人前的端正守礼的形象,连跑带跳地窜进了府里,让下人备了热水送进自己房中。

温水漫过肩头,浑身的酸痛都被缓释。

姜清慈仰头靠着浴桶边缘,回想着回朝这短短一日之间的大起大落,长出一口气。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密布的红痕,忍不住把沈确那个狗东西又骂了一顿。

然而骂归骂,骂完第二日又只能拖着身体上早朝。

早朝没什么大事,姜清慈述职完,便站在一旁听着保皇派和摄政王派就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得不可开交。

摄政王派的孙尚书问她时,她点头说:“您说得对。”

保皇派的右相问她时,她面露难色说:“您也言之有理。”

然后两派继续唇枪舌战,姜清慈便偷摸眯着眼打盹儿,只当没看见沈确和顾宴礼两人落在自己身上炙热得令人难以忽视的眼神。

一直熬到下朝,姜清慈刚要上轿回去补个觉,却被叫住:“姜丞相请留步。”

是个太监。

姜清慈拧眉想了想,这人她有印象,是沈确身边的人。

她下意识往两旁看了眼,没看见沈确的身影,松了口气。那太监偷偷将一个小瓷瓶塞给她:“大人,这是陛下托奴才给您的药,消肿的。”

姜清慈顿时脸上飞红,又气又恼,只觉得手上握了个烫手山芋,恨不得当面砸在沈确那个狗东西的脸上。

这种东西,也真亏他送得出来!

太监嘿嘿一笑,同她说:“您昨晚在御花园摔了跟头,陛下担心您日理万机会忘了找太医拿药,便让奴才……”

“姜丞相昨晚在御花园摔了?”一道冷厉低沉的声音传来。

太监缩了缩脖子,瞬间噤声,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问摄政王安。”

“本王怎么没听姜丞相提起过?”

顾宴礼眼神锐利,越过太监不断颤抖的脊背,径直落在姜清慈身上。

姜清慈如芒在背。

她心里清楚那太监的说辞只是沈确替她找的借口。

但这样一来,在顾宴礼眼里,自己和沈确之间,是有了交集。

一个谎言总要用无数个谎言弥补,她连忙继续睁眼说瞎话道:

“臣昨天喝多了酒,理智不清,没看清楚脚下,绊到了石头,腿上磕破了皮,躺在地上起不来。正巧陛下路过,便让人把臣扶了起来,没想到陛下还记得这事儿,让人送来了药,有劳陛下费心了。”

跪在地上的太监连连点头应和:“是的是的。”

顾宴礼不发一言,姜清慈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有,便见顾宴礼摆摆手,太监立刻如蒙大赦般跑没了影儿。

“阿慈,你先**。”顾宴礼伸手,从她手里抽出来药瓶,下巴微抬示意向轿。

姜清慈掀开帘子躬身**,提溜着一颗心惴惴不安。

顾宴礼拔出瓶塞,凑到鼻尖闻了闻,没发现什么异常,才复掀开帘子,跟着**。

却是在姜清慈面前蹲下,大手握住她的脚踝,仰头同她对视,声音沉沉: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走路也能摔了?磕的哪条腿,掀起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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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不甚宽敞的马车因为顾宴礼的**而变得格外狭**仄,躲无可躲。

姜清慈想死。

真的。

她两手局促地紧抓着官袍的两侧,曲起的指关节泛着不正常的白,在云锦的料子上掐出来条条纵纵的褶皱。

一颗心脏都要吊到了嗓子眼,却偏生只能做出来强颜欢笑的样子:“王爷,这于理不合,臣自己来就行……”

姜慈伸手要去接瓷瓶,顾宴礼扬手错开她的动作。

紫金云纹的袖摆在空中扫出一片弧度,鼻尖有白檀香擦过,温温和和的味道,却硬生生带出来股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姜慈手上落了个空。

顾宴礼垂眸,大手掂着她官袍的下摆向上撩起,伸手探向她揶进长靴的裤脚。

姜慈无意识地紧咬着下唇,嫣红的唇被咬出来浅浅的月牙痕,绞尽脑汁在脑海中想着若是事情败露,迎接自己的会是怎么样的未来。

被随意安个由头满门抄斩,还是全家流放?

三年前被贬南蛮,阿姊拽着她手指哭着问她能不能不要走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像刺扎进了心底,指骨不由得攥得更紧。

顾宴礼捏着她的裤脚,向外抽。

“王爷您在里面吗?”轿外突然传来一个尖锐急切的声音,“宋小姐在校场等您很久了,她让奴才来问问,您说要教她骑马,什么时候过去?”

顾宴礼动作顿住。

姜清慈神情一滞,连忙收回腿,弯腰将裤腿重新揶进织金长靴里。

心里直呼宋婉可真是她的及时雨,却仍旧神色淡淡:

“王爷,您还是去寻宋小姐吧,她更需要您,臣只是一点儿小伤罢了,自己来便可。”

顾宴礼却从她口中听出来股失落的意味。

仰头眸光紧锁着她,唇角轻扯,眼眸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良久,他将药瓶揣回到袖中起身:

“这药药性弱,不顶用,晚些时候我让人给你送些药性强的。南蛮三年让你收敛了心性,今日这事,你便应该知道轻重。”

姜清慈一怔。

旋即又反应了过来,他说这话,是在敲打自己,不要再像三年前那样年轻气盛做出来些荒唐事儿。

“臣明白。”

“你最好是真的明白。”

顾宴礼乌眸灼灼,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掀开帘子下了轿。

车内的空间顿时空旷了起来,笼罩在身上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姜清慈长松了口气,向后倚着软垫,对外面的轿夫交代道:“回去吧。”

软轿抬起,稳稳当当的,姜清慈一个人闲得无聊,便单手撑着下颌,懒洋洋地看着窗外。

偶尔有宫人来往,瞥见她,羞赧地红了脸,低头窃窃私语。

路过宣武门时,便看见几个侍卫抬着人,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是个死去的太监。

队伍前面的一个侍卫头领不停招手:

“快点儿快点儿,都动作麻利点儿,陛下交代了,要咱们赶在天黑前把人都清理干净。”

姜清慈眼尖,遥遥就瞥见那太监身上的穿着,和接风宴上站在自己身边不停为自己倒酒的太监,一般无二,唯独脸上两个血窟窿格外明显可怖。

禁卫军头领赶在对视上时,姜清慈收手放下了帘幕。

晚间饭时,顾宴礼差人来了相府。

“姜大人,这是王爷差奴才给您送来的消肿药,用的都是上好的药。”

姜清慈瞥了眼那张梨木托盘中平方着的小瓷瓶,让下人收下,给那侍卫添茶。

“大人客气了。”侍卫拱了拱手,“王爷还让奴才告诉您,老夫人一切安好,您刚回来,若是安顿下来,随时可以回去看看。”

姜清慈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

都是万年的老狐狸了,她当然知道顾宴礼这是在提醒她。

她的家人都还在他的王府里住着,她若想生有二心,得掂量着看看。

她抿唇说了声:“好。”

侍卫拱手离去。

姜清慈屏退了左右的下人,捏着顾宴礼让人送来的消肿药,力道没控制好,捏成了碎片。指尖被划破,见了血,抽疼,黏腻的药乱无章法地从指缝中挤出来,混着血。

翌日一早,姜清慈便让人送了拜帖去摄政王府。

通报的老奴是她从前还在王府时就打过不少交道的刘伯,为人温和,从前她和阿姊也受过他不少照拂,而今见她,竟也添了几分拘束:“大人,王爷请您**。”

从门厅穿过,绕过门前景墙,一水九曲串联院廊厅亭,将王府隔成东西两苑。

东面是主人家常住的,西苑便用来安置王府幕僚眷属,大多是些老弱妇孺,家里的顶梁柱鞠躬尽瘁,早早身死,撇下身后妻母儿女无人照料,老王爷便将人都安顿在了府里。

途径花园的时候,从层层叠叠的假山石后送来些女儿家的嗔笑,还有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

刘伯出声解释道道:“是右相府的宋小姐,王爷约了她今日教她骑射。”

姜清慈了然地点点头:“挺好的。”

她险些忘了,她的骑射也是他教的。

刘伯偷眼瞥了眼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和往日里明媚张扬的姑娘嫣然判若两人,又不免心疼。

他是看着姜清慈从小长大的,也是看着她从小屁颠屁颠儿跟在自家王爷身后的,此刻见她这样面无表情,以为她是又被勾起了伤心事儿,于心不忍,便语重心长地低声道:“大人,三年了,您该放下了。”

姜清慈知道他是好心,垂眸抿唇笑笑:“我明白的。”

不该肖想的别肖想,南蛮三年已经让她学会了做人,她不会再不知天高地厚。

姜家在西苑最尽头。

姜清慈**的时候,姜老妇人刚用过早膳,躺在藤椅上,脚边躺着两只不知从哪儿抱来的幼犬,吱呀吱呀摇着蒲扇,眼睑阖着,似是睡去了。

刘伯欲上前将人叫醒,被姜清慈拦下。

然而两只幼犬却像是嗅到了陌生来访者一般,殷勤地甩着尾巴,好奇地围着她转,想上前,又不敢,探头探尾的,原地哼哧哼哧转了几圈儿,却把自己绊了个跟头。

姜清慈眉眼含笑,脚尖托着其中一只的脑袋帮其翻了个身,便被咬住了裙摆,忍不住笑骂:“小白眼儿狼。”

“你也好意思说它?”姜老夫人睁眼不满地看过来,“三年前说走就走,吭也不吭一声儿。而今回来几日了,不是王爷说,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

“阿娘——”姜清慈小步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接过她手里的蒲扇,轻柔地为她扇着风,“我回来统共也才两日,朝廷事情忙,便耽搁了。”

“少来。”姜母嗔怪地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佯怒,“是真的忙,还是为了躲我让媒人给你寻的女郎找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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